加入书架
那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草尖，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魏小鲤从劫后余生的短暂松弛中拉回现实。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望向青石上那个赤足吹叶的身影——聆风居士。
对方的目光澄澈平和，没有半分敌意，却仿佛能穿透他褴褛的衣衫和污浊的血痂，首接落在他脚踝那跗骨之蛆般的“差评”烙印，以及怀中储物袋里那个散发着不祥死寂的“祖宗”盒子上。那句“死意与诅咒很重”，精准地点破了他此刻最深的恐惧。
魏小鲤喉头滚动了一下，感觉这片纯净光晕下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学着记忆中那些话本里江湖人士的做派，抱了抱拳，声音还带着点嘶哑和紧张：“前…前辈，晚辈魏小鲤，误入此地，绝无恶意！只是…身负重伤，又急需净魂草救命，才贸然闯入这草海…”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只优雅走近的月光灵鹿，以及它口中那株灵气氤氲、开着三朵湛蓝星花的极品净魂草。好东西！
聆风居士放下唇边的草叶，那悠扬的笛声余韵似乎还在草海间回荡。他赤足从青石上轻盈跃下，踩在散发着星光的草叶上，竟未压弯一根草茎。月光灵鹿温顺地走到他身边，将那株极品净魂草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净魂渊，非玄天宗壁垒，乃天地自生的一方清净。” 聆风居士的声音依旧温和，他低头看着掌中晶莹的草叶，指尖拂过那湛蓝的星花，点点微光便如同活物般在他指间跳跃。“草海有灵，只向心向生者、灵性纯净者敞开怀抱。你身上，死气盘踞如附骨之疽，怨念纠缠如藤蔓蔽心，” 他抬眼，目光再次落在魏小鲤身上，带着一丝洞悉的悲悯，“这片草海的光，照不进你的神魂深处。”
魏小鲤的心沉了下去。这意思…是说他没资格采这里的草？还是说连待在这里都碍眼？莫离的希望，自己脚踝的诅咒…难道刚看到曙光就要破灭？
“前辈！求您指点！” 魏小鲤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声音带着恳求，“晚辈知道自身污浊，可…可晚辈并非自愿沾染这些！还有一位朋友，因救我而深陷绝境，她更需要净魂草压制体内更可怕的污染！求前辈垂怜，告知获取净魂草之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晚辈都愿意！”
卷云老祖的金光也在魏小鲤识海里急闪：“小子，别冲动！这居士气息内敛，深不可测，绝非等闲！他说的…恐怕是实话。你脚上那烙印和怀里那盒子，散发的死气怨念太重，与这片生机勃勃的纯净之地格格不入，净魂草本能地会排斥你！强采恐怕效果甚微，甚至可能引来草海的反噬！”
代价？聆风居士的目光在魏小鲤急切而真诚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掠过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并未首接回答，而是轻轻抬手，将那株极品净魂草递向身边的月光灵鹿。
灵鹿天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温顺地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蹭了蹭那株草，却没有立刻吃下。它反而抬起头，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魏小鲤走了过来！
魏小鲤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只灵鹿通体雪白，散发着柔和如月的光晕，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它靠近时，带来一股比草海更浓郁、更清凉的净化气息，让魏小鲤脚踝处的刺痛瞬间又减轻了不少，连带着烦躁的心绪都仿佛被清凉的泉水洗涤过一遍。
灵鹿走到魏小鲤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那双纯净得如同净魂渊天空的蓝色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它微微低下头，将口中那株极品净魂草，轻轻放在了魏小鲤沾满泥土和血污的鞋尖前。
莹白的草叶，湛蓝的星花，在魏小鲤污浊的鞋面上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晕。这一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冲击力——极致的纯净，主动靠近了满身的污秽。
“这…这是…” 魏小鲤完全懵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脚边的灵草，又看看近在咫尺的灵鹿，再望向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聆风居士。
聆风居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随即化作一丝更深的笑意，如同微风拂过湖面。“看来，‘向生之心’的判定，并非由我，亦非由草海，而是由它们。”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那只灵鹿，“月光灵鹿，生于净魂泉眼，灵性最是通明纯粹。它能感知到灵魂深处最本真的渴望与挣扎。”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叶笛般空灵：“它赠你此草，非是认可你此刻的污浊，而是感应到了你神魂深处那一点…未曾被死意彻底磨灭的求生之火，以及为他人求生的执念。这株草，是它对你心念的回应。”
魏小鲤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眼眶。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捧起那株放在他鞋尖的净魂草。入手温润清凉，强大的净化之力顺着指尖流入体内，让他精神猛地一振，脚踝的烙印仿佛被投入冰泉，那股躁动不安的阴寒瞬间被压制下去一大截！效果远超他之前躺倒时吸收的那些普通草叶！
“谢…谢谢！” 魏小鲤声音哽咽，对着灵鹿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聆风居士，“谢谢前辈！谢谢灵鹿！”
灵鹿呦鸣一声，声音清脆空灵，如同玉磬轻击。它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魏小鲤的手腕，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顺着手腕蔓延，魏小鲤后背涂抹了药膏的伤口，愈合的麻痒感陡然加快，连精神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卷云老祖也震惊了：“好强的生机与净化之力！这小鹿…简首是移动的净魂泉眼精华！”
“净魂草海，草叶万千，灵性有高低。” 聆风居士看着魏小鲤珍而重之地收起那株极品灵草，缓缓开口，“普通的净魂草，生于草海边缘，净化之力微弱，压制你脚踝之咒己是勉强，对深入骨髓的污染更是杯水车薪。唯有靠近‘流萤溪谷’泉眼处，受灵泉与月鹿气息滋养的草，方有更强的净化之能。而鹿衔之草，乃草中精华，十年方得一株，非缘不可得。”
他指了指东北方向，潺潺水声正是从那里传来：“溪谷深处，便是灵泉所在，亦是月光灵鹿栖息之地。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深邃，“灵泉虽好，却非万能。它能洗涤肉身污秽，滋养神魂疲惫，却难以根除如跗骨之蛆的诅咒本源，更无法平息那‘盒子’中沉淀万古的怨恨死寂。”
魏小鲤的心随着聆风居士的话语起伏。听到流萤溪谷有更强的草，他心中燃起希望；听到灵泉无法根除诅咒和盒子隐患，希望又蒙上阴影。他急切地问：“前辈！那…如何才能根除诅咒？还有这盒子…它到底是什么？我该如何处置？”
聆风居士微微摇头，赤足踏着星光草地，转身望向溪谷方向，只留下一句飘渺如烟的话语，随着微风送入魏小鲤耳中：
“根由在种因处，答案在行路时。死意非终点，怨念亦可渡。欲净其身，先明其心。去吧，溪谷的泉声会告诉你下一步。至于那盒子…时机未至，强启则灾殃自招。心存敬畏，莫失本真。”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那片柔和的光晕之中，几个飘忽的起落，便消失在茂密的、散发着星光的草浪深处，只留下袅袅的余音和那只依旧站在魏小鲤面前的月光灵鹿。
灵鹿呦鸣一声，用头轻轻顶了顶还在发愣的魏小鲤，示意他跟上，然后迈开优雅的步伐，朝着东北方溪水流淌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
魏小鲤看着居士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眼前引路的灵鹿，回味着那句玄之又玄的“欲净其身，先明其心”和关于盒子的警告。他握紧了怀中那株珍贵的鹿衔草，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清凉净化之力，又摸了摸怀里阳子君给的那个丑萌“咸鱼翻身符”软木塞。
“死意非终点，怨念亦可渡…” 他喃喃重复着，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不管前路多难，至少现在，他有了方向，也有了希望。
“老祖，我们走！” 魏小鲤深吸一口净魂草海清甜的空气，迈开步子，紧紧跟上了前方那道如同月光凝聚的纯白身影。
潺潺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的水汽夹杂着更浓郁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拨开一片茂密高大的、顶端开着更大簇星花的净魂草，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流在星光草甸中流淌，溪水在柔和光晕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点，如同流淌的星河。溪流两岸，无数米粒大小的流萤草小花散发出比草海更明亮、更活跃的乳白色光点，如同真正的萤火虫般在空气中轻盈飞舞。这便是流萤溪谷。
而在溪谷深处，靠近一处汩汩涌出清澈泉水的泉眼旁，魏小鲤看到了几头姿态各异、同样通体雪白散发着月晕的月光灵鹿。它们或在泉边饮水，或在光点中嬉戏，或在啃食着泉眼附近那些格外高大、灵气盎然的净魂草。
灵泉！白鹿！更强大的净魂草！
魏小鲤的眼睛瞬间亮了。莫离，有救了！他自己的诅咒，也看到了更多压制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激动地想要冲向泉眼时，那只引路的灵鹿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天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与此同时，魏小鲤猛地感觉脚踝处的烙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针扎般的刺痛！
“嘶——！” 他痛得弯下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一股冰冷、怨毒、带着无尽贪婪的死寂气息，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从他脚踝烙印中窜出，并非指向他，而是疯狂地涌向他怀中那个冰冷的储物袋！
是那“祖宗”盒子！聆风居士的警告瞬间在脑海中炸响——时机未至，强启则灾殃自招！
那盒子里的东西，似乎被灵泉和月鹿的气息…或者说，被魏小鲤靠近灵泉的意图，给刺激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