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空气凝固得像块放了三年的压缩饼干。
魏小鲤的手指离储物袋口就差零点零一公分,那声嚣张的“轰平此地,鸡犬不留”的宣言还在破庙的破梁上嗡嗡回响。怀里祖宗盒子的冰冷仿佛顺着指尖冻僵了他的骨髓。
“淦!”阳子君第一个反应过来,不是恐惧,而是一股被冒犯的暴怒,他“噌”地站起来,手里那把刻刀差点被他捏成牙签,“执法堂?巡查?查尼玛的水表!还轰平此地?当老子这‘妙手空空门技术研发部’(自封)首席工程师是摆设?!” 他嘴上骂得凶,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地窖入口那摇摇欲坠的破门,以及缸里气息越来越危险的莫离,最后落在魏小鲤僵住的手上,瞳孔猛地一缩。
“小鱼儿!别碰那玩意儿!”阳子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警告,瞬间盖过了头顶的喧嚣,“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外面那群疯狗还不够你忙活的?!”
魏小鲤被吼得一个激灵,手指触电般缩了回来。阳子君那眼神,不是平时的戏谑或吐槽,而是真切的、带着点后怕的恐惧。他瞬间清醒,冷汗再次浸透后背。是啊,外面强敌环伺,莫离姐危在旦夕,自己再引个祖宗盒子暴走…那真是嫌剧本不够地狱,首接给自己点播《团灭之终章》了。
“轰隆——!”
又是一声更剧烈的爆响!头顶的土层簌簌落下,破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道刺目的光柱强行从门缝和破洞处射了进来,照亮了地窖里弥漫的尘土和莫离脸上那妖异蔓延的紫纹。
“里面的人听着!最后通牒!三息之内,束手就擒!否则…” 外面那个嚣张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否则你大爷!”阳子君抢先一步开喷,声音通过某种小装置(可能是他随手捏的土喇叭)清晰地传了出去,充满了极致的嘲讽,“玄天宗执法堂是吧?编号多少?工牌出示一下!执法记录仪开了没?程序正义懂不懂?上来就轰门,你们是土匪还是城管?!哦不对,城管都比你们讲道理!要草是吧?行啊!爷爷我这里有刚采的‘咸鱼味限定版’净魂草,要不要尝尝鲜?保证让你神魂颠倒,欲仙欲死!” 他一边喷,一边飞快地给魏小鲤使眼色,手指隐秘地指了指地窖一个堆满杂物的阴暗角落。
刀子嘴火力全开,豆腐心在疯狂找生路。魏小鲤秒懂,那是阳子君之前提到过的、他偷偷挖了一半的“紧急避险通道”!
“冥顽不灵!破门!” 外面的声音显然被阳子君的嘴炮激怒了。
轰——咔嚓!
本就脆弱的破门终于宣告寿终正寝,被一股巨力彻底轰开!烟尘弥漫中,几个身穿玄天宗制式黑袍、气息剽悍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缸边气息奄奄、紫纹覆面的莫离,以及旁边那个浑身污血、脚踝烙印隐隐发光的魏小鲤!
“莫离!果然是你这孽障!还有这半人半鬼的…” 执事冷笑,眼中杀机毕露,抬手就要下令,“拿下!死活不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莫离——!!!” 魏小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不是演的。因为他看到,在破门巨响和强光刺激下,缸里的莫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原本清澈的瞳孔,此刻被浓郁的、翻滚的暗紫色所充斥,冰冷、空洞,没有一丝属于“莫离”的情感,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放弃。仿佛深渊本身在凝视。她脸上的紫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瞬间爬满了最后一点皮肤,在她额角形成一个扭曲诡异的彼岸花印记!一股远比之前更阴冷、更粘稠、带着浓郁甜腥死气的黑紫色雾气,轰然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完了…彻底…鬼化了…” 阳子君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恨的尖啸从莫离口中爆发!那黑紫色鬼气如同冲击波,猛地撞向离她最近的阳子君和魏小鲤,同时也席卷向门口刚冲进来的玄天宗弟子!
“小心!是厉鬼煞气!” 玄天宗执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周身亮起护体灵光,手中法诀急掐。他身后的弟子也慌忙抵御。
魏小鲤和阳子君被这股近在咫尺的鬼气冲击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魏小鲤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他怀里的储物袋——在剧烈的撞击和莫离爆发的、那浓郁到极致的“鬼气”(一种极致的“死”与“怨”的聚合体)刺激下,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撕裂袋子的疯狂震动!
“不好!祖宗!!” 魏小鲤魂飞魄散!莫离的鬼化气息,比灵泉的生机更首接、更猛烈地刺激到了那个对“死寂”和“怨念”有着病态贪婪的盒子!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储物袋内部传来!
不是袋子破了!是那个盒子!那个沉寂的、被聆风居士警告“强启则灾殃自招”的“祖宗”盒子!它…它自己裂开了一道缝!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万古时光、汇聚了亿兆生灵临终绝望的死寂气息,如同开闸的冥河之水,混合着比莫离身上鬼气更古老、更纯粹的怨毒,猛地从那道缝隙中泄露出来!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整个地窖的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莫离身上爆发的狂暴鬼气,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猛地一滞,发出了如同沸油遇水的“嗤嗤”声,疯狂地向她体内收缩!她那双紫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门口那几个玄天宗弟子,修为稍弱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走了一部分!连那修为高深的执事,也是闷哼一声,护体灵光剧烈波动,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阳子君离得稍远,但也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仿佛被死神用镰刀勾住了脖子!他下意识地看向魏小鲤,只见魏小鲤死死捂着疯狂震动的储物袋,脸色比莫离鬼化时还要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灾…灾殃…” 魏小鲤嘴唇哆嗦着,想起了聆风居士的警告。他感觉那道缝隙像一张贪婪的嘴,不仅疯狂吞噬着莫离爆发的鬼气,更开始主动拉扯、吸食在场所有生灵的生机与神魂!首当其冲的,就是离他最近、刚刚鬼化、气息最“可口”的莫离,以及门口那几个玄天宗的“点心”!
莫离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尖啸,身体在黑紫鬼气与盒子泄露的死寂之力拉扯下剧烈扭曲,仿佛要被撕裂!她眼中那最后一点属于“莫离”的挣扎光芒,正在被无边的痛苦和那死寂的诱惑(放弃吧,融入这永恒的寂静…)迅速吞噬。缺乏安全感的她,在极致的痛苦和永恒的“安宁”诱惑面前,那根名为“坚持”的弦,崩断得比谁都快。
“不——!”魏小鲤目眦欲裂!他看到了莫离眼中那熟悉的、令人心碎的放弃神色!他不能让她被盒子吞噬!
也就在这一刻!
“就是现在!走!” 阳子君爆发出一声怒吼!他等的就是这个混乱到极致的瞬间!他猛地扑向那个杂物堆,一脚踹开伪装,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同时,他手中几个圆溜溜、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玩意儿”(疑似加强版烟雾弹+催泪瓦斯+闪光弹的阳子君魔改版)被他狠狠砸向门口和莫离的方向!
砰!噗嗤!嗡——!
刺鼻的彩色浓烟、催人泪下的辛辣气体、还有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强光瞬间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爆开!将玄天宗弟子、痛苦挣扎的莫离、以及那个正在泄露灾殃的盒子裂缝,全部笼罩在内!
“小鲤鱼!跳!” 阳子君的声音在混乱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把抓住还想去拉莫离的魏小鲤,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狠狠推向了那个逃生洞口!
魏小鲤身不由己地跌入黑暗的通道,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浓烟、强光、鬼气与死寂之力交织的混乱地狱中,阳子君那决然转身扑向莫离方向的身影(腹黑如他,肯定有后手,但此刻姿态满分),以及莫离那双在强光闪烁下、充满了痛苦、迷茫、放弃,却又似乎因为他被推走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情绪的暗紫色眼眸。
若即若离。碗里的还没放下,锅里的(永恒死寂)己在诱惑。无果的终局,似乎在这一刻己见端倪。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身后传来玄天宗弟子的怒骂、惨叫,莫离非人的尖啸,以及…那盒子裂缝处传来的、仿佛来自九幽的、令人灵魂冻结的…低沉吸吮声。
灾殃,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