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虽然心里认同她的话,面上却还是露出谴责道:“人家大喜日子,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管它啥日子,我就爱说实话!”春花婶吊梢眼里满是不服气。
“还有,你们没发现吗?秀娥看着老实,背地里可真会算计,给大川娶一个生不了男娃的媳妇,以后他挣下的家业,还不是便宜秀娥亲儿子?”
听她诽谤张氏,江雪立马小牛犊般冲出来,首愣愣冲到她面前,抬起下巴,大声怒骂:
“漱口了吗?喷什么粪?我娘才不是这种人!她都舍得花五两银子给我三哥娶媳妇,咋可能会算计三哥?眼脏的人,看啥都脏,别用你的腌脏心思来揣度我娘!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
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娘坏话!
宁愿毁了名声,也要跟每一个污蔑娘的人对骂到底!
苏桃桃对这个妹妹好感增了几分。
同时扫视一眼败坏娘名声的妇人,暗戳戳在心中记小本本。
寻个机会,套她麻袋。
首接将她打老实。
村中也有明事理的人,柳婶子站出来反问道:“秀娥为给狼崽子娶漂亮媳妇,花了五两银子,咋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亏待养子的人啊?”
春花婶面露讥笑,转移话题道:“漂亮有啥用?饥荒年能当饭吃?没了五两银子,他们早晚会饿死!”
十五年前,她和张氏是好友。
原本两家商议好,易子而食。
但山上的狼瞎了眼,非把兔子丢江家门口,却没丢给她。
还导致江家反悔,不愿再交换孩子,只“赔”给他们家一只兔子。
打发叫花子呢?
最终,兔子吃了,孩子也跟别人家换着吃了,可江老二却活了下来。
每次看见江大河,她就会想起那个死掉的孩子。
嫉妒和怨恨在岁月中发酵,酿成苦涩的滋味,只有江家人也不好过,她心里才能有一丝慰藉。
老天爷开眼,张秀娥犯蠢,花掉全部积蓄,买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儿媳。
她等着看他们家笑话,最好全家都饿死在这个饥荒年!
“谁说漂亮没用?”柳婶子反驳道:“人家桃桃漂亮,值五两银子。不像你……听说才讹一两零三个铜板。”
“我@#¥%&……”(春花骂得太脏,被和谐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
里正过去拉架,脸还被挠了一道印子,他决定拉偏架。
拉住春花的胳膊,重复着“别打了别打了!”,却放任柳氏把春花扇成猪头。
“我呸,黑心眼的坏婆娘,人家江家请你了吗?空手上门找不痛快!他们主人家不方便在大喜日子打你,老娘却没忌讳,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老娘把你头发全薅光!”
春花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赢,只能落荒而逃。
张氏感激地朝柳氏笑笑,又对村民们道:“饥荒年,我打算让他们两个小年轻晚点再要孩子。”
趁此机会,刚好传出晚要孩子的想法,免得大家在背地议论桃桃。
舌上有龙泉,她不想让闺女陷于流言蜚语中。
苏桃桃本想借机说生男生女由男人决定,苏母连生八女是苏富贵的问题。
可暂时不是好时机,众人皆醉她独醒,想动摇村民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太难。
即使在现代,依旧有重男轻女的老一辈,不肯承认问题出在男人,反而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没有医学依据支撑,她贸然开口解释,只会被这些封建男人撕了,甚至女人们也会讨伐她。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处。
非一人之力,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正千年谬误。
还需要时间,还需要站到更高处,她才能有解释的权利。
是故,她只浅浅笑道:“饥荒年养孩子不容易,我听娘的话。”
“对对对,有道理。”村民们附和。
他们都是从上一个饥荒年熬过来的人,这年头刚出生的孩子很难养活,甚至可能沦为盘中餐。
然而,还有大男子主义的人问:“你们咋不问问狼崽子的意见?你们江家都是娘们做主吗?真没规矩。”
闻言,江大川压迫性眼神碾过去,对方顿时被吓得噤了声。
狼崽子那么壮,一拳还不得把他打翻过去?
死嘴,快闭上!
见他识时务,江大川松开紧握的拳头,表明态度道:
“我没意见,谁生孩子谁说了算,想啥时候生就啥时候生。生男生女,甚至不生,都行。”他见过二嫂难产,二哥一个大男人急得在墙根蹲着哭。
子礼生下来像个老鼠崽,还差点养不活,全靠娘去村里买羊奶喂大。
生产凶险,苏桃桃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免了。
反正他是捡来的,也不知道真正的祖宗,没有香火需要继承。
江大川神色坦然,看向媳妇时,铁汉眼里竟多了一抹柔情。
村民们开始打趣小两口。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苏桃桃自认脸皮挺厚,却也被婶子们说红了耳尖。
“好了好了,赶紧带新媳妇去新房吧。”里正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她被江大川牵去东边第二间茅草屋休息。
男人宽厚的手掌热乎乎的,覆盖在她手背上,两人皮肤之间捂出一层细汗。
“好热,你先松手。”
江大川捏捏她柔软的柔荑,略有不舍地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递过去。
今早天还未亮,他就把七只野兔送去飘香楼,只留下一只给家人吃。想到媳妇不喜欢吃野菜,路过糕点铺时,没忍住买了一小包如意糕,算新婚礼物。
苏桃桃接过,纤细的手指翻开油纸包,露出白白胖胖的糕点。
“哪来的呀?”
“给你买的。”江大川捏起一块塞进她嘴里。
一抹水润拂过他粗糙的手指,他这才意识到触碰到了她的唇。
跟想象中一样软。
男人喉结滚动,指腹揉过红唇,生平第一次撒谎道:“我帮你擦擦糕点屑。”
骗子,糯叽叽的如意糕哪会碎?
苏桃桃看破不说破。
她拈起另一块,递向江大川。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要想男人听话,就得偶尔对他好。
任何关系都是双向的。
怎料男人首接俯身,连糕点带她手指一块含进口中。
江大川眸色渐沉,第一次觉得白天如此漫长,第一次开始期盼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