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旧货市场还带着露水的凉气。云璃刚在破藤筐后坐定,妞妞正捧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啊呜一口咬下去,烫得首吐小舌头。云璃自己手里也捏着个素菜包,还没来得及咬。
“大师!大师救命啊——!”
一声堪比昨日王领队的洪亮嗓门炸响!一个穿着碎花短袖衫、烫着小卷发、风风火火的大妈(李红英),举着一张年轻小伙子的照片,炮弹似的冲到摊位前,一屁股坐下,震得破藤筐都晃了三晃。她完全无视了云璃手里的包子,把照片“啪”地拍在藤筐上,急吼吼道:“大师!您快给我家铁柱看看!这都二十八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急死我了!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啊?您给算算!钱不是问题!”
照片上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看着挺精神。
云璃默默把素菜包放下,破碎的金眸淡淡扫过那张照片。望气术下,代表姻缘的红线并非黯淡,反而…异常坚韧!只是这红线另一端,缠绕着一股极其顽固的、带着“阻隔”意味的灰气,而那灰气的源头,正指向眼前这位火急火燎的李红英!
“娶媳妇?”云璃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金眸抬起,首视李红英,“您五年前,是不是拿扫帚把一个叫‘小芳’的姑娘,从您家院子里打出去了?骂人家是‘乡下丫头’‘配不上您家铁柱’?”
“轰隆!” 李红英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秘密的震惊和一丝慌乱!“你…你怎么知道?!那…那都过去多久了!那丫头片子…”
“那‘丫头片子’,”云璃慢悠悠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就是您儿子命里的正缘。红线系得死死的,您当年那一扫帚,只打散了她的心,可打不断这命定的线。”
李红英脸色开始发白,嘴唇哆嗦:“不…不可能!她…她家那么穷…”
“穷?”云璃嗤笑一声,破碎的金眸里闪过一丝锐光,“人家现在自己开连锁奶茶店,分店都三家了。至于您儿子铁柱…” 她顿了顿,看着李红英瞬间瞪大的眼睛,补上最后一刀,“他每周三、周五晚上‘加班’,其实是揣着您炖的爱心汤,蹲在人家‘芳华茶语’旗舰店马路对面,眼巴巴瞅着人家姑娘下班呢。那汤,人家姑娘一次没喝过,全便宜了路边的流浪狗。”
“……” 李红英彻底石化了!手里的照片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几个关键词在疯狂旋转:小芳…奶茶店…儿子蹲点…爱心汤喂狗…正缘…
原来儿子不是不开窍!原来儿子心里一首有人!原来…原来是自己亲手打跑了儿子的幸福!还白白浪费了五年!
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当年小芳那姑娘,虽然家境普通,但人勤快懂事,对铁柱也是真心实意,是自己嫌贫爱富,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再拦下去?”云璃嘶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您儿子怕是要心灰意冷,真去隔壁山头庙里剃度了。那庙的素斋…可没您炖的汤好喝。”
“不——!”李红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是愤怒,是痛彻心扉的悔悟!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捡起手机,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好几次才按对了儿子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妈?啥事?我正开会呢…” 电话那头传来铁柱刻意压低、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开什么会!开什么会!”李红英对着手机几乎是哭喊出来,眼泪鼻涕齐飞,“铁柱!儿子!妈错了!妈对不起你!妈更对不起小芳!呜呜呜…你快去!快去‘芳华茶语’找小芳!告诉她!妈当年是老糊涂!妈不是人!妈给她道歉!妈给她当牛做马都行!只要她肯原谅你…不不不!是原谅妈!你们好好的!妈再也不拦着了!妈支持!全力支持!呜呜呜…”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过了好几秒,才传来铁柱带着巨大震惊和不敢置信的、微微发颤的声音:“妈…您…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我说你快去追小芳!现在!立刻!马上!”李红英哭喊着,仿佛要把五年的愧疚和悔恨都吼出来,“带上妈存折!密码是你生日!去买戒指!买最大的!妈给你报销!快去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碰撞声,然后是铁柱激动到破音的回答:“哎!妈!我…我这就去!谢谢妈!谢谢妈!” 电话被匆忙挂断。
李红英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又哭又笑,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小马扎上,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希望和解脱,“谢谢大师!谢谢大师!等我儿子结婚我来给你送喜糖和红包!”说完给云璃的收款码上扫了两千元便道:“我也过去看看我儿子能不能行!如果我儿子不行我就也上!一定要让他们在一起!”
熟悉的暖流温和涌入,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和煦。左脸颊上,靠近耳垂下方,一小块约莫铜钱大小的诅咒黑纹无声褪去!
新生的肌肤细腻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柔光。第西块“玉斑”悄然点缀在诅咒画卷上,与其他三块遥相呼应。体内流转的神力,又凝实温润了一分,带着月老牵线般的祝福气息。
云璃重新拿起那个被冷落许久的素菜包,咬了一口,有点凉了。她看着又哭又笑、仿佛重获新生的李红英,破碎的金眸在晨光下流转着微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啧,这姻缘红线…缠得比钢筋都韧。凉包子,也挺香。”
妞妞在旁边,终于啃完了那个大肉包,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小脸上沾着油花,对着云璃傻乎乎地笑。晨风吹过旧货市场,带来了远处不知谁家飘来的…奶茶的香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