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恢复得很快。
退了烧的小丫头像棵重新吸饱水分的小禾苗,虽然依旧瘦弱,但精神头好了许多。
她裹着旧棉袄,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江思知身后,看她整理那些送来的、为数不多的草药,奶声奶气地问着各种天真的问题。
李琰手上缠着的布条没有再渗出新的脓血,冻疮虽然没好利索,但至少控制住了恶化。
他话依旧不多,但会主动去院子里把积雪扫开,或者默默地帮江思知把劈好的柴禾码放整齐。
变化最大的,是李稷。
那场关于“活着”的疾风骤雨般的教训,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那层坚硬却脆弱的外壳。
他不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般缩在角落。他会按时吃饭,他会默默地把午睡的邵阳蹬掉的被子重新掖好,会在李琰笨拙地劈柴时,走过去沉默地接过斧头。
他像一头受伤后被迫重新站起的幼兽,开始尝试融入这个小小的、挣扎求生的群体。
看着孩子们脸上那一点点微弱但真实的光亮,感受着殿内这来之不易的、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江思知那颗被生存压力紧紧箍住的心,也终于有了一丝活络的空间。
总在冷宫待着也不是个事!
该考虑其他了!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
皇帝的“恩典”是暂时的,是悬在头顶的刀。
现在她们需要自保的能力,需要在这深宫夹缝中,为自己和孩子们搏一个稍微安稳点的未来。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捆送来的、最普通的草药上。
以及那本被原身藏在房梁上的《百草秘典》。
根据她的记忆,这本书是原身江家祖传的医典,其价值远非寻常医书可比。
里面不仅记载了大量珍稀药方、失传的炮制手法,更有许多关于奇毒、秘药的隐秘记载。当年江父能成为太医院院首,此书功不可没。
然而,指尖抚过怀中那本册子的轮廓,江思知的心却沉甸甸的。
怀璧其罪!
这本秘典,极有可能是江家倾覆的根源之一吗?
当年可是有不少江湖上极有名气的人士自愿成为江家的门客。
但之后呢?
父亲获罪处死,江家男丁也无一幸免,女眷全部流放……那桩“大不敬”的罪名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模糊不清。
她总觉得里面有蹊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动。
尤其是……隐隐指向了皇宫深处。
这本秘典,是否就是招致灾祸的祸根?皇家……是不是也曾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
“难道说皇上也想要这本书?”
卧槽!卧槽!!
我好像发现了华生!
当年江家能用医术召集门客,那家大业大的皇帝岂不是……
江思知看向手中的医典,仿佛是在看一烫手的山芋。
不对啊!
或许还有转机!
因为我又不是原身,江家人的骄傲和传统根本管不到,现在的江思知身上!
医术或许是她目前的依仗,但这本医典可不是!
皇帝想要就拿去呗!
但又不能让他那么容易的拿去!
或许可以用这本书来和皇帝换些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让他同意。
ε=(′ο`*)))唉
算了,好饭不怕晚!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赚点小钱钱吧!
毕竟现在李稷己经九岁,李琰七岁,昭阳也五岁了!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皇子的身份,基本的文化启蒙绝不能落下!
文盲在这吃人的宫里,更是寸步难行,未来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但是能做些什么呢?
哎嗨!有了!
如果能把这些简单的草药加工一下,制成一些效果比宫里普通货色稍好、成本又低的常用药膏,卖给这些宫女太监会不会有搞头?
哪怕只换回一点点铜板,也能慢慢积攒起来,换取一些必需的物资,比如更好的布料给孩子们做冬衣,或者…最重要的——书籍!
突然!
“哐当!”
一声不算轻的声响,像是重物被随意扔在地上。
江思知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秘典塞入怀中深处,藏得严严实实。 她立刻警觉地示意孩子们安静。快步走到门边,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两个穿着灰扑扑杂役服的小太监,正一脸不耐烦地把两筐东西从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卸下来,丢在冰冷的雪地里。
是这周的炭!
但那数量和状态…
江思知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送来的炭筐比上次明显小了一圈,而且筐里的木炭也并非上次那种好歹还算整齐的块状,甚至还有一些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淋了雪的劣质货色。
更过分的是,其中一筐的底部似乎还被刻意砸破了几个洞,炭块漏出来不少,沾满了污泥。
这绝不是份例该有的数量和质量!这是明目张胆的克扣!
两个小太监卸完东西,拍拍手,转身就要推车离开,仿佛只是丢了一堆垃圾。
“两位公公请留步!”
江思知猛地拉开门,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两个太监停住脚步,斜着眼看她,脸上写满了“又有什么事”的不耐烦。
“敢问公公,” 江思知指着地上那两筐不堪入目的炭,“这…就是今日送来的份例炭火?”
一个矮胖太监面上满是不悦,出声道:“不然呢?”
一个尖下巴太监拉了拉这个出声的胖太监的衣袖,姿态放的很低,转身对江思知说到,“听梧殿就这待遇,才人娘娘!”话语里满是谄媚。
心里确实在想,还挑三拣西?以为自己是主子娘娘呢?
“公公误会了。”
江思知压下怒火,尽量说得有理有据,“并非挑拣。只是这炭的数量,似乎比上次少了许多,而且这炭的质量…湿漉漉的,还有这么多碎渣,实在不经烧。这天寒地冻的,屋里还有三个小皇子,这点炭怕是撑不了几天。不知是否…是内务府那边弄错了份量?或是路上有所损耗?”
“损耗?”
那个矮胖太监阴阳怪气地接话,。
“路上风大雪大的,损耗点不是很正常?再说了,给你的就是这些,爱要不要!内务府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冷宫罪妇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