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抬头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江才人居然如此“上道”有些意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破旧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
隔绝了那一丝来自“皇帝恩赐”的暖意。
福安的穿脑魔音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食盒里的粥和馒头,变得难以下咽。
昭阳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懵懂地说:“江…江姨…狄戎是什么?明珠是什么呀?”
江姨这个称呼是来寒殿前的嬷嬷教给她的,还说要让她嘴甜点这样才不会太被欺负。
她不理解,因为她觉得江姨是个好人。
李琰紧紧抱着膝盖,把头埋得更深,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蓝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自我厌弃。
“我…我是祸害…他们会来抓我…”
李稷则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扇关闭的破门,小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定国公…淑妃…害死我母妃还不够…真就要赶尽杀绝吗…”
江思知实在没力气了。
爬到床上,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还在,心却沉到了谷底。
福安哪里是送饭?
分明是来敲打,来提醒,来将这冰冷的现实血淋淋地撕开给她看的!
妈妈,我想回家!
现在根据江思知所了解的,这三个孩子没一个简单的。
七皇子李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谋反余孽”的象征,是皇帝用来安抚世家又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更是淑妃家族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八皇子李琰,他异族的血脉和蓝眸,在太平时期或许只是“异类”,在现在他却是个解释,是个借口,是狄戎进犯的理由。
十一皇女李昭阳,她看似最“干净”,但宫女所出的卑微身份,在这吃人的宫廷里,本身就是原罪。
而且她的生母出身卑微,为何也会被处死?
细思极恐!
没有母族庇护,又跟着两个“罪兄”,她的未来注定风雨飘摇。
而她江思知自己?
一个被打入冷宫、随时可能伤重不治的五品“罪妃”。
被皇帝强行绑上这辆注定坠崖的火车,成了三个“罪子”名义上的母亲和实际上的殉葬品!
皇帝用一道圣旨,就将他们西人牢牢捆在一起,丢进了这名为“权力”的斗兽场,吸引着所有嗜血的豺狼虎豹!
寒意,比殿外的风雪更刺骨。
江思知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孩子,李稷眼中燃烧的仇恨与倔强,李琰眼底深藏的恐惧与自卑,昭阳脸上懵懂的依赖与脆弱…
还有他们身上单薄破旧的衣物,冻得发紫的小手。
医生的本能让她无法放弃任何生命,尤其是在她眼前、如此无助的幼小生命。
但理智也在疯狂叫嚣。
这是绝境!带着三个身份敏感的孩子,她连自保都做不到!
但她不能反抗,一是没有能力,二是她己经上车了!
肩头的伤口一阵阵抽痛,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江思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
活下去。
至少…要活下去!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空了的食盒上。
福安送来的食盒…材质是上好的楠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因高烧而异常活跃的脑海中闪过。
楠木我记得,挺结实的吧!
福安留下的楠木食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餐桌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内敛的暗沉光泽。
江思知的目光死死锁在它身上,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肩头钻心的剧痛交织,反而让她的思维在绝境中迸发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活下去!
肩伤必须处理!
否则感染和高烧会要了她的命!
“李稷!”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那个食盒…拆了!我要…一指宽,两指长的木条!越平整的越好!”
李稷猛地抬头,黑沉沉的眼眸里满是惊愕和不解。
拆御赐之物?这女人疯了?
但触及江思知那双因高烧而异常明亮、锐利如刀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他想起了她阻止自己自杀时的眼神,想起了她扣住自己手腕时那那股温暖。
他沉默地走过去,开始用力掰扯食盒坚固的榫卯结构。
到底是孩子,力气有限,拆得有些笨拙吃力。
“李琰。”
林微转向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尽量放缓因疼痛而扭曲的语调。
“去…把那个豁口的碗拿来,用雪水…反复擦洗里面,越干净越好!”
她需要一些干净的水。
李琰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应了句“是”。
立刻小跑着去拿碗,又从破窗下捧回干净的雪,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遍遍用力擦拭着那个粗糙的陶碗内壁。
昭阳似乎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抱着脏布偶,依偎到江思知没受伤的右侧,小声问:“江姨…疼吗?”
江思知艰难地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用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江姨…想办法,就不疼了。”
李稷终于拆下了一块约莫一掌长一指宽的厚实楠木板。
江思知让他用雪水反复清洗,又命令他。
“找…看有没有尖锐的石块!或者…最锋利的碎瓷片!”
李稷皱着眉,在冰冷的墙角摸索,最终找到了那一块他用来抹脖子的瓷片。
江思知让他就着雪水,在坚硬的楠木板上反复刮削、打磨!
她的指示极其精确:“斜着用力…对…磨出斜面…要薄…要尖…像针一样!”
李稷咬着牙,用冻僵的手,一下下按她的要求打磨。
楠木质地坚硬,过程极其缓慢费力,汗水混着雪水从他额角滑落。
他不明白这女人要做什么,但一种奇异的、被赋予重任的感觉,压过了内心的抗拒和怀疑。
江思知此时也没闲着。
她艰难地指挥李琰收集干净的积雪,堆放在她身边,又让他撕下自己内衫最干净的几块布条,用雪水浸透备用。
高烧让她浑身发冷,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挣扎,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终于,李稷将那块被磨得极其费力、前端勉强算得上尖锐的木片递了过来。
江思知用右手接过,入手沉重冰凉,尖端远不如手术刀锋利,但足够了!这就是她绝境中的“柳叶刀”!
虽然不是铁木。
哎,凑合用吧!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三个孩子,声音因剧痛和决心而发颤。
“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不准喊,不准动!李稷,按住我的右肩!李琰,拿好布条,听我口令立刻压住出血的地方!昭阳…闭上眼睛,数数!”
三个孩子被她的气势震慑。
李稷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好像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了!
真是疯狂!
但还是依言用力按住她右肩。
李琰紧张地抓着湿布条,小脸煞白。
昭阳立刻把脸埋进布偶里,带着哭腔小声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