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下盛宴顶层的“观澜”会议厅,此刻却无半分观澜的闲情逸致。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平日里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的高管、负责人,此刻却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个个正襟危坐,脸色发白,目光躲闪,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原因无他。
圆桌的主位,端坐着龙国的最高行政主席——夏鸣。
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中山装,面容平和,眼神却如同深不可测的古井,平静地扫视着全场。
仅仅是被那目光掠过,就足以让在座众人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而坐在夏鸣右手边,便是法魔。
他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神情慵懒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他偶尔吐出的烟圈,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袅袅上升,如同无声的嘲讽。
坐在夏鸣正对面的,是金州市文旅规划处的处长——韩渡。
他努力想维持住一个地方大员的体面,但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躲闪不定的眼神,都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金州,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城。
今天,一天之内有20多家银行被名为“张楚”恐怖组织劫掠,涉嫌抢劫金额达到几十亿龙币。
他太清楚夏鸣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更清楚法魔所掌控的调查力量。
这绝不是普通的视察,这是一场针对他,甚至针对整个江下盛宴背后盘根错节势力的“斩首行动”。
“咳…” 一个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韩渡,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慌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夏…夏主席百忙之中亲临江下盛宴指导工作,我们…我们深感荣幸,也…也有些惶恐。不知主席这次召集大家,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夏鸣身上。
夏鸣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面前秘书鹤美刚刚奉上的青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动作从容优雅。
鹤美一身得体的黑色套装,面容清冷,如同精密的仪器,安静地侍立在夏鸣侧后方,手中捧着一个厚厚的加密文件夹。
她无声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滋——” 夏胤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诸位,在谈正事之前,我想先跟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一个发生在我家乡邻县的真实案例。”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韩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有一个老农,勤勤恳恳一辈子,攒了些钱,盖了座不错的砖瓦房,在村里也算体面。” 夏胤的声音平缓,如同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听信了偏方,觉得养老鼠能卖钱,就在自家宽敞的灶房和地窖里,偷偷养起了一窝窝的老鼠。开始只是几只,后来几十只,上百只…邻居们闻到怪味,听到窸窣声,也曾劝过他。老农不听,觉得这是他的‘财路’,别人是嫉妒。”
夏胤顿了顿,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尤其是在韩渡脸上停留了一瞬。
韩渡感觉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自己的皮肤,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老鼠繁殖得很快。它们啃噬房梁,咬穿地基,在墙壁里打洞做窝。终于有一天…” 夏胤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轰隆一声!那栋看起来还算光鲜的砖瓦房,从内部被蛀空了根基,彻底垮塌了!老农和他所谓的‘财路’,一起被埋在了瓦砾之下,尸骨无存。”
故事讲完,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故事的弦外之音!这哪里是什么邻县老农?
这分明就是在影射他们自己,影射这金碧辉煌的江下盛宴。
夏胤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脸色惨白的韩渡,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严:
“韩处长!还有在座的各位负责人!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一个危害社会安全、勾结余孽、名为‘张楚’的恐怖组织,其核心据点,会像那些啃噬房屋根基的老鼠一样,堂而皇之地、深植于我们政府重点扶持、万众瞩目的‘江下盛宴’旅游区的地下深处?!”
“轰——!”
这句话如同在会议室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所有人都被炸懵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张楚组织”、“核心据点”、“地下深处”这些词被夏鸣亲口点明时,冲击力依旧无比巨大。
“不可能!这绝对是污蔑!” 一个韩渡的心腹,某位主管安保的副经理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试图反驳,“江下盛宴安保等级极高,层层审查,怎么可能有恐怖组织据点?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夏主席,您可要明察啊!”
“栽赃陷害?” 夏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就在三个小时前,由龙国特勤总局联合人类英雄联盟特别行动队,己经根据确凿情报,成功突袭并彻底端掉了位于江下盛宴地下三层废弃冷库改造的‘张楚’总部!
现场缴获大量武器、违禁品、与境外非法势力勾结的证据,抓捕骨干成员二十七人!这,也是栽赃吗?”
“哗——!” 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高管们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向韩渡。
行动己经结束了?他们竟然毫不知情,这等于首接宣判了韩渡的死刑。
韩渡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完了…一切都完了…夏鸣连行动都完成了才来“问话”,这根本就是通知,是审判!
“不…夏主席!这…这一定有误会!” 另一个依附韩渡的官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也许是下面的人瞒报…也许是他们利用了我们监管的疏漏…”
“疏漏?” 法魔慵懒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
他掐灭了烟蒂,修长的手指在面前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平板上轻轻滑动了几下。
“嗒。”
一声轻响,会议厅中央巨大的全息投影屏瞬间亮起!
屏幕上,如同瀑布流般倾泻下密密麻麻的数据、邮件截图、加密通讯记录、资金流水、甚至还有清晰的监控录像!
王楚楚的黑客能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证据精准地指向江下盛宴的某些高层管理人员,清晰地展示了他们如何利用职权之便,为“张楚”组织提供场地掩护、身份洗白、甚至资金转移的渠道。
其中,数条涉及韩渡本人签字的“特殊项目审批文件”和几笔巨额的不明资金流向,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韩渡的脸上。
“韩处长,” 法魔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他随意地点开一份带有韩渡电子签名的文件投影,“这份关于‘地下冷库区域改造为特殊仓储物流中心’的批文,是你亲自签的吧?
而这个所谓的‘物流中心’,好像只‘物流’了武器和违禁品呢,还有这笔从海外离岸公司汇入你小舅子账户的3000万美币…解释一下?”
铁证如山,如山崩海啸。
刚才还在试图为韩渡辩解的官员,此刻脸色煞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惊恐地看着屏幕上的证据,又看看面如死灰的韩渡,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求生欲。
“夏主席!法魔先生!” 一个精明的、分管财务的女高管第一个跳了出来,她指着韩渡,声音尖利,充满了“大义灭亲”的急切。
“我举报!韩渡他早就和那些人有勾结!他利用江下盛宴的工程招标和地下空间审批,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他胁迫我们,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对!对!都是韩渡的主意!” 另一个之前还帮腔的官员也立刻反水,指着韩渡,恨不得把所有脏水都泼过去,“他只手遮天!我们都被他蒙蔽了!”
“是他收了黑钱!他才是最大的保护伞!”
墙倒众人推!
在确凿的证据和夏胤、法魔带来的恐怖压力下,韩渡瞬间成了众矢之的,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们争先恐后地反咬一口,试图划清界限以求自保。
韩渡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眼神空洞地看着屏幕上那些自己亲手签下的名字和那些触目惊心的资金流向。
完了…彻底完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夏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场丑陋的闹剧,眼神深处只有冰冷的厌恶。
法魔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官员的表演,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鹤美适时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加密文件夹轻轻放在夏鸣面前,里面是早己准备好的、对韩渡及其党羽的正式逮捕令和后续处理方案。
会议室里,只剩下韩渡粗重绝望的喘息声,以及那些昔日“同僚”争先恐后的指控声。
江下盛宴的盖子,被彻底掀开了,露出了下面早己腐烂发臭的根基。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