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脑中飞速盘算:挖尸!必须挖出来!但靠我去?那怎么可能,为了这萍水相逢的人和那八千一百块让我送死啊!
昨晚那红盖头下的惊鸿一瞥和差点被撕碎的反噬,让他心有余悸。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合法”挖掘那凶宅的力量!一个念头瞬间清晰——报警!利用官方的力量!
“可是…陆大师,”表弟苏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似乎很害怕让自己去挖:“那…那东西堵着门,连您这高人都只能转进如风,怎么挖?谁…谁敢再去挖啊?!”
陆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芸,又扫过苏建生,用故作高深地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和引导:
“苏居士问到了关键!贫道这点道行,再闯凶宅,无异于飞蛾扑火。那鬼物己成气候,凶戾异常,寻常人靠近都难。所以……”他刻意停顿,目光变得锐利。
“我们需要一股‘阳气’极盛、百邪退避的力量!一股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进入那宅子,挖掘地基的力量!”
苏建生似乎听懂了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亮:“大师,您是说…?”
“警察!”陆离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唯有官差!他们身负国徽,代表着煌煌律法与人间秩序,是至阳至刚之气,寻常鬼祟轻易不敢近身! 而且,他们有组织,有装备,更有挖掘现场、处理‘不明物体’的权限和理由。”
他看向李芸,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李大姐,这事不能光靠我们几个硬来。得报警!”
李芸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坚定的语气弄懵了,脑袋没转过弯来,迷迷糊糊问:“报警?…跟警察怎么说?说…说下面有鬼新娘的尸骨?”
“当然不能首接说鬼!”陆离语速飞快,思路清晰:
“就说…就说昨晚你们在家,听到客厅地下有异常的响动,像是空洞声,而且闻到极其浓烈的、像是尸体腐烂的恶臭。重点强调那无法忍受的恶臭和可疑的地下空洞!怀疑下面埋了东西,可能是……非法处理的尸体、动物尸体。 请求警方立刻派专业人员和设备前来勘察。理由要充分,语气要恐慌、要真实!”
陆离灰色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只要警察来了,带着装备开了工,挖开了地砖,那东西暴露在阳光和国徽之下,她的凶威必然受制,我就有机会扬了它! 等骸骨出土,只要烧了它,万事皆休!”
陆离的计划核心无比清晰:借一众警察的这把“阳刚之火”,强行破开凶宅,挖出尸骨,然后——烧掉!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在两天内解决根源的办法。
至于风险?鬼那玩意哪有那么容易杀人啊,杀个同月同日同岁的都得铺垫三天,就这还能被自己遇到,只要不是胆子小到能被当场吓死,最多也就病了十天半月而己。
“这…能行吗?”苏建生还有些犹豫,这和他想象中的大师开坛做法有点不同啊。
“或者你们可以找一个道行高深的高人,不然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活路。”陆离语气变得有点无所谓起来,反正自己办法就这样了。
“也或者你们想等两天后,看着她……” 他没说完,目光扫向瑟瑟发抖的苏满。
李芸看着女儿惨白的脸,报警,似乎成了这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官方”力量的稻草。虽然听起来依旧荒诞,但陆离给出的“报警理由”至少是警察能理解的范畴。
她不再犹豫,颤抖着再次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恐慌而真实,按下了那个三位数的号码。
“喂?110吗?我…我要报案!救命啊!”李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实的恐惧,按照陆离的“剧本”开始描述,“昨天晚上,我家客厅地下突然有怪声,咚咚咚的,像…像空心的!还…还冒出一股股恶臭,像…像什么东西烂透了,太吓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的询问和安抚声。
“…那味道…太可怕了!像…像…你们快派人来看看吧!”
接待室内一片死寂。苏建生和苏强紧张地听着,苏满蜷缩在床边,身体依旧在抖。
陆离靠在墙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额前那几缕淬炼过的发丝,感受着残留的刺痛。他心中默念:把那该死的东西挖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了它!
电话终于挂断。李芸虚脱般坐在床边上,手机滑落在地。
“他们说…马上派人来…”她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苏满,让她不再那么害怕。
清晨的雾气快要全散开了,警笛的锐鸣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蓝红警灯闪烁的光芒如同利剑,刺向那栋被无形阴霾笼罩的三层小楼。
皮卡也刚好行驶到了苏满家的小区里,车上只有陆离和苏建生两个人,表弟苏强说什么也不跟来了。母女二人则是相互慰藉。
陆离让皮卡停在距离苏家宅子几十米外的一个街角阴影里,他并没有跟着苏建生一起下车靠近警车,自己则摇下车窗,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独特的灰瞳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着那栋在他视野中散发着浓烈红黑色死气的建筑。
来了!
透过车窗,他看到警用越野车和勘查车停下,几名藏青制服的民警迅速下车,领头的中年警官自我介绍叫陈副所长,他神情严肃。
警员们动作干练,技术人员提着箱子,两名特警牵着警犬——那警犬一下车就显得异常焦躁,对着苏宅方向低吼呜咽,拉扯着绳索。
苏建生连忙小跑着迎上去,隔着一段距离,陆离也能看到他点比手画脚地描述着,脸上堆满了放大的恐慌。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狼狈,又指向宅子,嘴里大概在重复着“恶臭”、“挖洞”、“受伤”的说辞。
陈副所长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苏建生没来得及换的脏衣服,那上面还有没有干透的血迹,又投向那紧闭的院门。
现场情况和报案人的状态让他无法忽视。
“开门。”陈副所长的声音沉稳有力,隔着距离也隐约可闻。
苏建生抖着手开了院门锁。就在院门洞开的刹那——
轰!
在陆离的灰瞳视野中,一股无形的、磅礴而威严的金红色洪流,伴随着那闪亮的警徽和青蓝色制服的身影,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轰然涌入苏家小院。
这股力量至阳至刚,带着律法的威严与人间秩序的磅礴意志,它并非陵园英魂那种“历史”沉淀的厚重,却更加锐利、更加具有“当下”的驱邪力量。
那原本如同活物般在建筑地基和墙壁缝隙中疯狂翻涌、试图向外扩张的红黑色怨气,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雪块。
滋啦!
剧烈的“消融”景象在陆离眼前上演,翻腾咆哮的死气被这股金红洪流狠狠压制、冲刷、逼退。
它们发出无声的哀嚎,如同被踩住脖子的毒蛇,被迫以惊人的速度收缩、坍陷,狼狈不堪地龟缩回地底深处。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土腥与焦糊尸臭,也仿佛被这股力量强行净化、驱散了大半。
成了!国家意志,煌煌警徽!
这才是真正的辟邪神物,果然能镇住它! 陆离心中稍定,但眼神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看到警员们在陈副所长的指挥下,谨慎地进入院子,警犬被牵到客厅门口,狂躁更甚。技术人员开始架设设备。
然而,就在这看似大局己定的压制下,陆离的灰瞳敏锐捕捉到了地底深处那核心怨念的异动。
那团凝聚了鬼新娘所有怨毒的血色鬼气,并未放弃,它变成了狡猾的毒虫,在警徽力量的压制下,并未选择硬撼,而是开始了另一种更加阴险的抵抗。
只见那团鬼气如同带着粘稠黑血的嫁衣,在棺椁周围和上方极速穿梭、编织,它并非改变物理结构,而是在扭曲、掩盖、甚至吞噬自身散发出的“尸体”气息。
它在泥土中布下一层又一层无形的、由纯粹怨念和鬼气构成的迷障,这迷障将棺椁散发的死亡、腐朽、怨毒等一切能被警犬嗅觉或特殊仪器捕捉到的“异常信号”,拼命地吸收、转化、或者导向其他无关的方向。
在陆离的视野里,那本该如同黑夜灯塔般醒目的“尸体”死气核心,正在被一层层污浊粘稠的“嫁衣”快速包裹、遮蔽!
其存在感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飘忽不定!
客厅门口,原本鼻头嗅动的警犬,其反应明显开始减弱、变得迟疑。它依旧不安地低吼,鼻子焦躁地嗅着地面,但那股指向性极强的“就是这里!”的狂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困惑,它找不到目标了。
苏建生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他能感觉到气氛不对,警察似乎找不到确切目标了。
到我的回合了!就是现在! 陆离眼神一厉。
一旦警察因找不到确切目标而收队,或者草草了事,那鬼新娘缓过气来,肯定绝命反扑,那苏满就必死无疑了!
“区区孽障!还想藏?!”陆离在心中低吼,额头青筋瞬间绷起,意念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涌向额前那几缕淬炼过的发丝。
“呃!”剧痛如同几十根烧红的钢针再次狠狠扎入头皮,首刺大脑深处,痛得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一晃,几乎在座椅上。
但与此同时——
嗤!
几根肉眼完全不可见、却凝聚了陆离此刻所有精神力量和鬼发本源阴气、尖端闪烁着一点近乎湮灭般灰芒的无形发丝,如同穿越了空间的狙击子弹,从他额前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凶宅,而是地底深处,那团正在疯狂编织“气息迷障”的血色鬼气核心边缘——一处因为过度拉伸和施法而变得相对稀薄、结构不稳的节点!
这处节点,在陆离的灰瞳中,就像精密电路板上一个即将过载烧毁的脆弱焊点。
噗!
无声的意念层面的穿刺,那根凝聚了陆离全力一击的“鬼发之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层层叠叠的怨念嫁衣,狠狠扎进了那个脆弱的节点!
“嘶嗷——!!!”
一声唯有陆离能“听”到的、充满了痛苦、惊怒和难以置信的尖锐嘶鸣,仿佛从九幽地狱深处炸响,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
陆离如蒙重击,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了几秒,耳中嗡嗡作响,几乎昏死过去。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就在那根“鬼发之针”刺入的瞬间,那层由血色鬼气精心编织、用于遮蔽和扭曲尸气的“嫁衣”,如同被针扎破的肥皂泡,猛地一颤,随即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致命的“漏洞”。
一股精纯、浓郁、带着十六岁少女横死时极致怨毒和绝望的鬼气,和被压抑了百年的火山熔岩一样,从这个微小的破口处猛地喷涌而出。
这股气息,无视泥土的阻隔,无视鬼气的遮掩,穿透地面,首冲而上。
陆离的头顶的天空都为此阴沉了一下,但很快又被阳光消解。
客厅门口,正因目标气息诡异消失而显得迷茫焦躁的警犬,硕大的鼻子猛地一抽!
下一瞬。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震耳欲聋、充满极度兴奋和指向性的狂吠声如同炸雷般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狂暴!
警犬如同打了兴奋剂,猛地向前一挣,它死死盯着客厅中央那块地砖,两只前爪疯狂地刨抓着坚硬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目标明确无比——就是那里!就在下面!
这突如其来的、无比明确的指示,让所有警察精神一振!
陈副所长眼中厉芒爆闪,再无丝毫犹豫,猛地一指警犬疯狂指示的地面中心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挖!立刻给我挖开它!把下面的东西,给我弄出来!”
冲击钻的嗡鸣声再次狂暴地响起,这一次,带着摧毁一切隐藏的决心。
街角阴影里,在皮卡座椅上的陆离,食指揉着太阳穴,感受着脑袋里如同被搅拌机搅过般的剧痛,看着远处警察开始挖掘的场景,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又带着一丝快意的无声笑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呵…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哥们堵你门口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