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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组的日子依旧有点苦，但林萧似乎从不抱怨。
苏芷棠每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走到摄影棚外，几乎都能看见他己经在慢跑。穿着单色的卫衣卫裤，耳机挂在脖子上，围着场地一圈又一圈地跑。耳机里隐隐约约传出不知名的音频，大概率是台词或节奏练习。
化妆师从一开始小声嘀咕：“这小孩挺怪的，拍到半夜不睡觉早上六点起来就跑步。”到
后来，也只是顺手泡杯热水，在一旁坐等他跑完。
苏芷棠有时站在远处，也看着那道清晨阳光下奔跑的背影。
有几次，她路过时看到林萧拿着保温杯蹲在地上整理鞋带，那杯子里永远泡着枸杞。她实在忍不住，打趣过：“你年纪轻轻这么养生，怕不是中年人灵魂借壳重生？”
林萧会笑着说道：“养生，从来不嫌早。”
那天清晨，苏芷棠路过茶水间时，听见副导演一边吃早餐一边跟助理嘀咕：“林萧？镜头感不错，但没火候。眼神没层次。估计也是上面硬塞的”
她没插话，只是眉头轻轻动了下。
中午，她去后台取文件，无意看到林萧独自坐在角落，低头圈着剧本上的情绪线，一笔一画标记得认真。他神情专注得仿佛世界安静了一整个维度。
“这么努力，一定不知道有人说你演得没情绪吧。” 她忍不住走近，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测试。
林萧抬眼，淡淡一笑：“真的？”
“嗯。你知道了会难过吗？”
“还好。”他顿了顿，“周姐要开课吗？”
苏芷棠一怔。
这是两人因为进组拉近距离林萧第一次如此调侃。
不多，不近，却恰到好处。
林萧低头继续圈剧本，嗓音低得像怕惊扰到谁：“只要周姐愿意教，我挺想学的。”
苏芷棠突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冷静得像块石头的少年，眼底其实藏着柔软的温度，甚至还有一点点幽默。
他不是没情绪，而是藏得太深，不轻易掀。
她索性坐到他对面，低声说：“来，给你讲个小技巧。”
“您说。”
“技巧就是——想象一个能激起你情绪的东西。”
林萧点点头。
“没了？”
“嗯哼。”她一摊手，“大师讲话都短。多说就俗。”
林萧失笑。
苏芷棠假装正经：“不然这样，看你这么好学，我来陪练。你看着我，想象你正对一个让你发火的人，来句台词。”
林萧眼神一变。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苏芷棠在沈煜面前低头的画面。
下一秒，他沉声道：“当初的诺言都作废了吗？”
苏芷棠被他忽然爆发的眼神和语气吓得一激灵，瞪大了眼。
“很好！就是这样！”她咳了一下，迅速找回专业架势，“看来为师还是有点料的。”
林萧连忙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吓得好，戏要的就是这个。”
林萧垂眸一笑。
她起身离开，林萧静静坐着，喝了口枸杞水，眼神恢复了清冷。
你果然不简单，林萧想着，神情多了一丝恶狠狠。
**
第二天，剧组临时加了一场试镜，是男主情绪爆发的天台摊牌戏。导演本没打算认真安排，只是走个形式交差。
“林萧你来吧，走个情绪线，三十秒就行。”
林萧点点头，站在蓝幕前简单拉了拉外套。
没人抱太大期待，连导演都边打哈欠边看监视器。
可下一秒。
林萧低头，像是突然断了情绪支点。
“我真没想到，是你。”
那句台词轻得像自语，却像石子砸进静水。他眼神没有刻意翻转，但那一瞬间的失望、挣扎、愤怒，情绪层层叠叠压了上来。
他不是在爆发，是在崩塌。
人工造雨冲下来，他的黑发贴着额角，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默、脆弱又压抑。
导演手里杯子忘了放下。
副导演嘴巴张了好几秒才说出一句：“……刚刚那不是正式拍吧？”
林萧站在原地，冷静擦了把脸：“情绪点在第十八秒。我可以再来一次。”
导演一把站起来：“不、不用了。这条就够了。”
苏芷棠站在监视器后，轻轻勾了勾嘴角。
只是意外加分的第二天早上，苏芷棠推开房车门，差点一头撞上站不稳的林萧。
“你怎么脸这么烫？”她一摸额头，首接炸毛。
林萧被她按回床上，还想挣扎：“还好，我能拍。”
“你能个头。”苏芷棠气得一手去拿毛巾，一手拨人，“你这是发烧，不是缺钙。”
林萧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可能是枸杞没泡开。”
苏芷棠忍笑，还是忍不住掐他胳膊：“你下次要不首接说你喝的是假药吧？”
林萧虚虚地躺回床上，声音低了点：“给你添麻烦了。”
苏芷棠抿唇：“麻烦是你不早点说。”
“……抱歉。”
这句话让她手一顿。
她突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林萧从哪里来、怎么长大。
“等你烧退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林萧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苏芷棠低头，看他头发湿湿的、呼吸微微急促。平时略显稳重成熟的他此时此刻全部卸下了负担，像是一个小男孩。她突然觉得，好像哪里变了。
苏芷棠离开不久，一个狼尾少年翻身冲进了房车。
“林弈然！”他一边喊，一边气喘吁吁地奔向床边。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让人跟着你？”他凑近摸了摸林萧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靠，还真是发烧了。你是不是又淋雨了？你身体本来就没好透，车祸之后医生说了你不能受寒，你是真想死？”
林萧吃力地睁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神情突然松弛了下来，浮出一丝几乎未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温柔与依赖。
“我没事，宋沅。”他轻笑，“你怎么进来的？”
“翻窗进来的啊。你这人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安保呢？靠得住吗？怎么不回酒店” 宋沅的眼神依然带着隐隐的不安。他低声咕哝：“你居然敢让个外人照顾你……现在想弄死你的人还不够多？”
“你不是在这儿嘛。”林萧语气依旧松懈，抬手摆了摆，“我没事。帮我盯一下周吨吨，她肯定没那么简单。”
“行吧。”宋沅皱了皱眉，“你先休息。她的事我去处理。话说回来，许家那边又有动作了。”
林萧脸上的笑意倏然退去，眼神一沉：“他们又搞什么？”
“现在还不清楚。”宋沅摇头，“表面看每一步都跟我们没关系，但我怀疑，每一招都是冲林家来的。”
林萧沉默了几秒，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冰冷：“先别动，我们现在还在明面上。”
“我知道。我会小心。”宋沅站起身，仍不放心地回头，“你确定不用我送你回酒店？”
“算了，懒得动了。睡一觉差不多能缓过来。”
林萧目送宋沅离去，又转头看了眼床头苏芷棠留下的热水和那碗粥。屋内归于安静，他闭上眼，脑海里某个名字却反复响起。
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