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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斜斜地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十二月的风裹挟着寒意从窗缝里钻进来，却吹不散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后排男生偷偷传阅的漫画书，前排女生交头接耳分享的贴纸，还有粉笔灰在光柱里起舞，构成了九十年代初中教室特有的图景。
大课间，唐平将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工整地写在作业本上，放下笔时，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尖的冰凉。
重生的这两周，他渐渐找回了学生时代的感觉，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知识点，如今在两世记忆的碰撞下，竟变得格外清晰。
“唐哥，元旦有什么安排没？”王磊从前排回过身，绿色军大衣的袖口蹭到了唐平刚写好的作业，留下一道灰印。
这个未来是大老板的少年，此刻眼神里藏不住的兴奋，运动鞋尖还沾着操场的泥泞。
唐平抬头，看着死党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忽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他们正计划着元旦怎么在游戏厅里通宵。那时的他们用攒了半个月的早餐钱换游戏币，在街机闪烁的屏幕前挥霍一空。
“没什么事，就是前一天晚上到林悦家写作业，然后元旦那天跟我爸妈去我奶奶家聚餐。”他一边说，一边用橡皮仔细擦去那道灰印，橡皮屑簌簌落在作业本上。
“圈圈乐这个游戏你知道不？”王磊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他下意识地往西周瞥了瞥，生怕被班主任听见这个“不务正业”的计划，“我昨天去工人文化宫，看见有人摆摊，二十块钱扔十次，围了好多人！”
“知道，套圈嘛！概率问题！”唐平转着手中的钢笔，金属笔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前世他也曾在夜市或者灯会的时候见过无数人沉迷于这个游戏，没有人满载而归，大部分都是铩羽离去。那些摊主总爱把贵重奖品放在远且小的位置，廉价物品摆在近处，看似公平的游戏实则暗藏玄机。
“你之前不是问我三十块钱干嘛最赚钱吗？喏，套圈！”王磊兴奋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溅到了唐平的课本封面上，“校门口那块空地，周末都没什么人管，摆个摊绝对能火！元旦那天放假，学生家长都出来逛街，人流量不得翻倍？”
唐平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重生一世，他太清楚这个年代的商机了。尽管自家经济条件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但想到前世为了生活奔波，哪怕到了三十年后依旧被金钱所困，他就知道必须抓住眼前的机会。
套圈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只要选对货品、把控好概率，就是几乎是无本的买卖，正适合他们这种没本钱的初中生。
这时，一个轻柔的脚步声靠近。林悦抱着课本，静静地站在一旁，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她今天扎着两个麻花辫，发梢系着淡蓝色的头绳，厚毛衣的领口还别着一枚向日葵模样的胸针。
自从知道唐平家就在隔壁楼之后，她就经常把唐平叫家里一起写作业，一来二去，唐平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此刻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就跟上了一句：“我也去！”
“不行！”唐平和王磊异口同声地喊道。
声音大得让周围几个同学都投来了目光，前排正在打瞌睡的男生猛地惊醒，撞翻了桌上的铅笔盒。
“为什么不行，我敢说，没有我你们连家门都出不去，别说去进货摆摊了！”林悦双手叉腰，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晕。
她比唐平矮半个头，此刻却仰着脖子，像只炸毛的小猫，“我姐大学社会实践，认识刘家批发市场的老板，能拿到便宜货。而且……她可是成年人！”她压低声音，“另外我家有辆三轮车，比你们没有交通工具方便多了。”
唐平抬头，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记忆里，林悦一首是温柔恬静的模样，前世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刚好嫁为人妇，说话轻声细语，待人温和有礼。
可此刻，眼前这个小丫头眼神坚定，透着股泼辣劲儿。他这才想起，林悦有个十八岁的姐姐林愉，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确能帮他们解决不少麻烦。
而反观自己和王磊，一个是独生子，父母管教严格，根本不可能同意摆摊；一个家庭情况狗血——父亲早逝，母亲下岗，靠着卖早餐艰难维持生计；还有个不务正业、当混混的二哥，成天惦记着家里那点微薄的收入。
想到这里，唐平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林悦的头发，嘴里说着：“也罢……”话刚出口，就被林悦一巴掌拍开，小丫头扯着嗓子尖叫：“大坏蛋，你干嘛？”
唐平的手僵在半空，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前世，他曾看着女儿扎着双马尾在自己怀里撒娇，此刻竟将这份情感错付在了林悦身上。而林悦气鼓鼓的模样，又和记忆里女儿耍赖时如出一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抱歉！抱歉！你家愉姐姐元旦有时间？”唐平慌忙转移话题，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
“我姐有……唐平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就说为啥揉我头发，都揉乱了！”林悦不依不饶，脸颊微微泛红。
她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塞进唐平手里让他拿着，自己则仔仔细细整理着头顶被揉乱的发丝，嘴里还气鼓鼓嘟囔着：“太过分了，一个烤地瓜都不原谅你！”
唐平前世一首以为林悦是个温柔如水的软妹子，如今看来，是他们之间熟络后，她才展现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这让他想起前世在人脉群里，曾听林悦的老公抱怨她泼辣、霸道，当时他还觉得难以置信，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我要告诉陈阿姨你欺负我！除非……”林悦歪着头，狡黠地看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公主请说话！”唐平突然想起前世大学时学过的英吉利宫廷礼仪，微微欠身，右手抚胸，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个举动是他前世哄女儿开心的惯用伎俩，此刻用在林悦身上，却意外地产生了效果。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林悦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也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唐平，行啊！”
“林悦脸红啦！”
几个调皮的男生吹起了口哨，还有女生凑到林悦身边，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有情况。
“你，你这大坏蛋，我，我不理你了！”林悦慌乱地抱起课本，转身跑开，发梢随着跑动轻轻晃动，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唐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身边的王磊。只见王磊嘴角上扬，投来一个揶揄的眼神，还竖起了大拇指，那神情仿佛在说：“唐哥，深藏不露啊！”
唐平无奈地笑了笑，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少年的课桌上，此刻的他却无心观赏，满脑子充满了对摆摊的规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