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跟着苏晚跨进安远驿站门槛时,靴底碾碎了几片积年的碎瓦。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漏下来,照见梁上结着蛛网,供桌前堆着半腐的香灰,连烛台都被老鼠啃去了半截。
他喉咙动了动,刚想说“这地方确实该歇脚”,转头却见苏晚己经背靠着窗坐下了。
她的脊背挺得很首,却又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松弛——像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猫,看似闭眼,耳尖却竖着。
顾昭摸了摸腰间的剑柄,突然想起方才在灌木丛里,她抱着自己跳下山崖时,风托着衣袂的力道。
那风不凉,反而带着点暖,像有人在他后背轻轻推了把。
“睡会儿?”苏晚闭着眼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窗棂上的月光,“我守前半夜。”
顾昭刚要应,视网膜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系统提示音比蚊虫振翅还轻:“检测到刺客接近,距离三百步,建议开启风之结界。”苏晚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蜷进袖中。
原身生母的玉簪在发间硌着头皮,她想起老尼说的“握在你手里的从来不是棋子”,喉间突然泛起股甜腥——那是原身被庶妹推下池塘时,呛进肺里的水味。
“苏姑娘?”顾昭见她半天没动静,凑过来要碰她肩膀。
苏晚猛地睁眼,指尖在他腕间一按,他便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原地。
她压低声音:“别说话,听。”
檐角铜铃突然轻响。
顾昭这才听见,风里裹着极轻的脚步声,像猫在瓦上走。
他后颈的汗毛竖起来,想起墨鸦的暗器——那东西淬了毒,沾着皮就是个血窟窿。
刚要拔剑,却见苏晚调整了个坐姿,脊背贴紧窗棂,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抬起来,指尖凝着缕若有若无的白气。
“有古怪。”
门外传来男人的低喝。
顾昭认得这声音——是墨鸦。
他的剑“嗡”地出鞘半寸,被苏晚反手按住。
她摇头,嘴唇动了动:“等。”
驿站的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漏进来,照见七八个黑衣人影,为首的墨鸦腰间悬着乌鞘短刃,左眼蒙着块黑布,露出的右眼像淬了冰的刀尖。
他扫过紧闭的窗户,又抬头看了看梁上的蛛网——那网纹丝不动,连风都没有。
“撤——”
墨鸦的“退”字还卡在喉咙里,苏晚指尖的白气突然炸开。
无形的风刃裹着碎瓦簌簌落下,最前面的刺客被掀得撞在墙上,闷哼着滑坐在地。
顾昭这才反应过来,挥剑便朝墨鸦刺去。
剑风带起香灰,迷了刺客们的眼。
“看来今晚不能好好睡了。”苏晚站起身,裙裾被风掀起个弧度。
她脚尖点着供桌借力,整个人像片被风吹起的叶,掠过顾昭头顶。
墨鸦的短刃擦着她腰侧划过,割破了半寸衣料。
她反手摸出银针包,在半空旋了个身,银针“咻”地扎向墨鸦肩井穴。
“你竟能控风?”墨鸦闷哼着踉跄后退,短刃当啷落地。
他捂肩的手在发抖,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扎在死穴上,半边身子都麻了。
系统提示音在苏晚耳边炸响:“风之结界持续时间剩余10秒。”她扫了眼顾昭——他的剑己经挑飞了三个刺客的兵器,衣袍上沾着血,却笑得像捡到糖的孩子。“顾昭!
走!“她喊了声,抓住他手腕就往门外冲。
风卷着两人的衣袂掠过破门,身后传来墨鸦的嘶吼:“追!
务必将她带回宫中,我要亲自审问!“顾昭回头望了眼,见刺客们跌跌撞撞追出来,暗器擦着他耳尖钉进树干。
他反手拽住苏晚往林子里跑,枯枝划破了她的手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系统界面跳动的倒计时。
等两人跌进山洞时,月亮己经被乌云遮住了半边。
苏晚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岩壁,胸口剧烈起伏。
顾昭蹲下来,掏出手帕要给她擦汗,却见她手背上的血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顿了顿,突然笑出声:“皇后要把你当妖怪献给皇帝?”
“她试过。”苏晚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砂纸,“原身咳血那次,柳氏找了个道士说我冲撞了龙气。
要不是老夫人......“她突然闭了嘴,低头去解发间的玉簪。
那玉在月光下泛着青,像块凝固的水。
顾昭在她身边坐下,剑横在膝头:“那她得先抓得住你。”他伸手碰了碰她发间的玉簪,“你娘的?”
苏晚点了点头,指尖着玉簪上的云纹。
原身记忆突然涌上来——生母抱着她在庭院里看雪,琴音引着雪花在半空跳舞。“她能引风入琴。”她说,“后来为了救我爹坠了悬崖。”
顾昭没说话,只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混着松木香。
苏晚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别过脸去看洞外——乌云压得很低,山风卷着雨丝扑进来,打湿了她的鞋尖。
“下次赌轻功,我还陪你。”顾昭突然说。
苏晚嗤笑一声:“你再赌,我就把你吹去北境。”
洞外的风雨突然大了。
墨鸦的声音裹在风里,像根淬毒的针:“逃命本事不错。”
苏晚猛地抬头。
洞外的树影剧烈摇晃,二十多盏灯笼的光透过雨幕照进来,把顾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