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梅林外织成灰蒙蒙的帘,苏晚站在驿道边,听着门内两个行商的对话渐弱,后颈泛起一层冷意。
她摸了摸肩口那道被箭簇擦破的血渍,方才山巅遇袭时的紧张还未散尽,此刻又添了几分沉郁——行商说的“高热咳血”,与她前世在急诊科见过的肺炎症状像,但更狠。
系统突然在识海叮咚作响:“检测到异常病原体传播,当前京城感染率0.3%,建议宿主关注。”
她低头踢飞脚边的碎石,碎石骨碌碌滚进泥里。
前世加班到胃出血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蹲在医院走廊吃泡面,听护士说“最近流感厉害”,结果自己也烧到39度。
现在这具身子刚从病弱里缓过来,她可不想再卷进什么“拯救苍生”的戏码。
相府的朱门在雨雾里现了影,门房老周缩着脖子跑出来接伞:“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夫人方才咳得厉害,二夫人正守在屋里呢。”
苏晚脚步一顿。
老夫人是她亲祖母,当年跟着祖父打天下的女中豪杰,这两年被柳氏断了补药才缠绵病榻。
她攥紧帕子冲进偏院,药香混着血腥气撞进鼻腔,祖母半靠在床头,手里的锦帕浸透黑红,柳氏正用银镊子夹着帕子,眼角扫过苏晚时带了丝冷:“晚晚来得正好,快给祖母请个安。”
“祖母。”苏晚跪在床前,握住那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
老人的掌心烫得惊人,指甲盖泛着青灰,这哪是旧疾?
她念头刚起,系统自动弹出扫描界面:“宿主亲属苏周氏,症状:高热(39.8℃)、咳黑血、呼吸急促;与东市张屠户之子相似度97%,与驿站行商所述病例相似度95%。
结论:非寻常病症,疑似瘟疫。“
“阿晚?”祖母咳得脊背发颤,枯槁的手摸上她的脸,“别怕...祖母这把老骨头,早晚要去陪你祖父的。”
苏晚喉头发哽。
前世她父母早逝,是孤儿院的老院长把她拉扯大,此刻看着祖母,竟生出几分错位的疼惜。
她压下情绪,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不能哭,柳氏正盯着呢。
“老夫人这是旧疾,我早让厨房炖了雪梨膏。”柳氏端起案上的青瓷碗,碗底沉着几粒暗红的枸杞,“晚晚要是心疼祖母,明日跟我去大相国寺烧炷香吧,姑娘家总该勤勉些。”
苏晚抬眼,正撞进柳氏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突然想起前世被上司PUA时的场景,明明是对方抢了她的方案,却要她“多学多做”。
此刻喉咙里的刺涌上来,她扯出个懒洋洋的笑:“二夫人说得是,不过我昨夜没睡够,烧完香怕是要在佛前打盹,倒显得不敬了。”
柳氏的指甲掐进帕子里。
她正要发作,外头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尖叫:“不好了!
西院王妈妈家的小孙子,咳血晕过去了!“
偏院里的气氛陡然凝固。
柳氏脸上的笑僵成块,转身时裙角带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慌什么!
不过是风寒!“她了了苏晚一眼,又补了句,”晚晚你子子弱,别跟乱乱跑。“
苏晚垂眸盯着地上的药渍。
系统提示音又响:“检测到感染率升至0.7%,是否接受白银级隐藏任务《查明疫源》?
任务奖励:解锁高级医术、提升系统等级至黄金;失败惩罚:宿主亲属感染率+20%。“
她捏了捏眉心。
前世为了冲业绩熬夜改方案,最后胃溃疡住院半个月,现在系统倒会挑时候——用祖母的命当筹码。
她正要拒绝,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谁?”她霍然起身,撞得椅子哐当响。
柳氏被吓了一跳,扶着桌角骂:“作死的野猫!”
苏晚没理她,掀开棉帘追出去。
后巷的青石板缝里蹲着个小叫花子,浑身湿得透,怀里紧抱着个油纸包。
见她过来,小叫花子猛地扑过来,把油纸包塞进她手里:“姐姐,这是我在皇后的焚尸场捡的!”
苏晚触到那双手的温度,冰得像块刚化的雪。
她展开油纸,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字迹勉强辨认:“咸康二十年三月初九,东市张记肉铺张狗剩...西巷李记米行李吴氏...共计三百一十七人。”
“他们都死了!”小叫花子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泥被泪水冲出两道沟,“我娘也死了,皇后的人把尸体堆在城外烧,说是什么’晦气‘!
可我看见,那些人临死前都咳血!
跟我娘一样!“
苏晚的手指在名单上发抖。
皇后是柳氏的表姐,上回在慈宁宫,她撞见过皇后与西域使者的密信,说什么“以疫乱京”。
原来不是截杀,是更大的局——用瘟疫搅乱京城,再把罪名推到谁头上?
“阿九,你先去西市破庙躲着。”她摸出怀里的碎银塞过去,“别再乱跑,会被灭口的。”
小叫花子攥紧银子,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苏晚望着他的背影,系统面板突然跳出红色警告:“宿主己掌握关键证据,皇后势力将启动清除程序。”
第二日的朝会闹得翻天覆地。
皇帝拍着龙案,茶盏摔在地上碎成渣:“太医院说东市己有十二家染病,皇后竟说只是风寒?”
皇后跪在丹墀下,凤冠上的东珠微微发颤:“臣妾也是怕惊扰圣驾,想着先让太医院压一压...谁知道那些庸医连风寒都治不好。”她抬眼时眼眶泛红,“不如让相府的苏姑娘参与诊治?
臣妾听说她自幼跟老夫人学过些医理,或许能帮上忙。“
苏晚在偏殿里啃着桂花糕,听见外头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宣相府嫡女苏晚入殿——”
“晚晚!”顾昭从廊下冲进来,发梢还滴着水,“你不是会治病吗?
快去看看!“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软枕里:“我连自己都治不好,还治别人?”
“别装了!”顾昭扯掉她脸上的枕头,“昨儿我看见你在后巷跟小叫花子说话,你那眼神...跟我家护院抓耗子时一模一样。”他蹲下来,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心里早就在算计了,对吧?”
苏晚望着他湿漉漉的领口,突然笑出声。
前世她加班到凌晨,只有楼下早餐摊的大爷会给她留碗热粥,现在这个总爱追着她跑的世子,倒比谁都懂她的“摆烂”是假的。
“系统,这次躺赢难度太高。”她对着空气嘀咕,系统立刻弹出进度条:“白银级任务己触发,当前进度:0%。”
是夜,相府的灯火次第熄灭。
苏晚坐在桌前,摊开系统生成的《瘟疫症候图》,笔尖在“传染性”“潜伏期”几个字上重重画圈。
她写了张药方,又揉成纸团扔进炭盆,火星噼啪炸开:“不能暴露太多,得留着后手。”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她歪在塌上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轻声喊她:“阿晚。”
是母亲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温软:“救一人是善,救万人是命。”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拽到下巴。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距离太医院会诊还有六个时辰。”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晚磨磨蹭蹭喝完最后一口粥。
顾昭骑着马在相府门口转圈,看见她出来,立刻跳下马:“快走!
太医署的人都到齐了!“
她慢悠悠理了理袖口:“急什么?总得让他们先露两手。”
顾昭盯着她含笑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这姑娘啊,说是躺平,实则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该往前,什么时候该落后。
太医院的朱漆大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苏晚望着那对石狮子,摸了摸袖中那张被揉皱又展开的名单。
她知道,真正的戏,才刚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