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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家伙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炸起的毛发与惊恐的尖叫，像一根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柳如烟的心里。
她抱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恐惧。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天敌追猎时留下的创伤烙印。
刚刚才因为小家伙的苏醒而回暖的凤眸，在一瞬间，重新被足以冻结万物的森寒所覆盖。
柳如烟缓缓抬眼，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视线，如同审判的刀锋，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滩烂泥般的黑猫身上。
“你和我家小九，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绝对威压，让整个山洞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空气凝固。
尘埃静止。
在地的黑猫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道目光彻底撕碎。
就在此时。
嗡——
洞口的空间泛起涟漪，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撕裂虚空，降临在山洞之外。
为首的正是暗卫首领，她身后跟着数名气息渊渟岳峙的妖族大将。
她们是妖皇城真正的核心战力，每一位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一方疆域震颤的超级大妖。
她们一现身，便立刻感知到了山洞内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妖帝陛下的本源消耗气息，也看到了角落里那只气息萎靡的黑猫，以及……被陛下紧紧护在怀中、惊魂未定的苏小九。
所有大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们没有多言，只是对着柳如烟的身影单膝跪地，无声地等待着命令。
那股汇聚而来的、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威压，让黑猫本就重创的妖丹再次一颤，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完了。
彻底完了。
这是最后的审判。
面对着那双冰冷到极致的凤眸，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所有的恐惧与麻木。
她知道，如果再不开口，她将永无开口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回……回禀陛下……”
“是……是奴婢……在皇城西区的黑巷里……看见了这位……小公子……”
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他一个人在街上走……那么漂亮……那么干净……奴婢……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
她承认了，她承认是自己起了贪念，一路尾随，想要将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猫据为己有。
她描述着自己如何跟踪，如何在偏僻的巷子里现身，如何将他追得慌不择路。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柳如烟怀中苏小九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一分，也让柳如烟眼中的杀意更浓重一分。
然而，黑猫终究还是隐瞒了一部分。
她没有说，在她之前，还有好几只同样心怀不轨的野猫，己经将苏小九团团围住。
那些野猫虽然修为不如她，但个个凶狠残暴，若是落入它们手中，苏小九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是她，用自己更强的修为，将那些竞争者全部打跑，才独自占有了这个“猎物”。
她不敢说。
这听起来不像是辩解，更像是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只会让妖帝陛下更加震怒。
所以她只是低着头，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跑得太急，后来……后来就突然倒下了……身体变得好冷……奴婢……奴婢不想他死……”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死亡。
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柳如烟听完了她的陈述，没有说话。
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可她身后的九条狐尾，却在无声地、缓缓地摆动着，每一次摇曳，都引得空间法则剧烈地扭曲，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她动了杀心。
无比强烈的杀心！
这个卑贱的蝼蚁，觊觎她的宝贝，追杀她的心肝，害他顽疾复发，险些丧命！
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她此刻的怒火！
然而……
就在她即将下达处决命令的那一刻，她的理智，却强行拉住了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她是一个帝王。
赏罚分明，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准则。
这个黑猫，有罪，该死。
但……她也同样感知到了，在自己赶到之前，是这只黑猫，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本源内丹，不计代价地为小九续命。
在这个弱肉强食、自私自利的妖族世界，非亲非故，谁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根基，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猎物”？
其心，或许贪婪。
但其行，却并非纯粹的恶。
柳如烟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审视。
她看到了这只黑猫的贪婪，更看到了她贪婪背后那股不惜一切代价的狠厉与决绝。
这是一种挣扎在最底层，为了改变命运，敢于赌上一切的疯狂。
这种疯狂，用在歧途上，是祸害。
可若是……用在正道上呢？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纯粹的杀意。
“本帝看在，你曾用自己的内丹救过小九的份上……”
黑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柳如烟的视线居高临下，带着审视与漠然。
“在这个世界，非亲非故者，极少有人会拿自己内丹修为做赌注，去救一个不相干之人。你的心，并不算坏透。”
“你，算是一个可造之才。”
“本帝，可免你一死。”
这短短的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黑猫的脑海里！
她……她不用死了？
巨大的狂喜还未涌上心头，柳如烟接下来的话，却又将她打入了另一个深渊。
“但是，活罪难逃。”
柳如烟的目光扫过她萎靡的妖丹，声音不容置喙。
“看你修为己有百年，却依旧困于此境，可见天资愚钝。本帝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你的惩罚。”
“给你三十年。”
“三十年为期，修成化形大妖，入本帝麾下效力。”
“若是三十年后，你做不到……”柳如烟的声音微微一顿，那股彻骨的寒意再次降临，“本帝今日饶你一命，三十年后，依然会亲手取回。”
“你，可愿意？”
话音落下。
整个山洞，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洞外的几位妖族大将，脸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三十年，从一个连化形都未完成的百年小妖，修成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妖？
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是赏赐，这分明是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她在绝望中挣扎三十年，最后再迎来死亡！
然而……
这番在旁人听来近乎残忍的“惩罚”，听在黑猫的耳中，却不啻于天籁！
不！
这不是惩罚！
这是天大的赏赐！是天大的机缘啊！
她一个挣扎在皇城底层的卑微野妖，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全靠着一点微薄的本能和狠劲挣扎求存。
别说三十年，就算给她三百年，她也未必能摸到化形大妖的门槛！
而现在，妖帝陛下亲口给了她一个目标，一个期限！
这看似是催命符，实则却是一道通往天梯的赦令！
这意味着，在这三十年里，只要她不死，她就顶着“妖帝陛下看重之人”的名头！谁敢动她？谁敢与她抢夺资源？
这句承诺，本身就是最大的护身符！是她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无上庇护！
“噗通！”
巨大的狂喜冲垮了理智，黑猫也顾不上身上的重伤，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头颅，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奴婢……愿意！！”
“奴婢谢陛下天恩！！”
“谢陛下天恩！！！”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磕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那无尽的狂喜与感激。
柳如烟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她转过身，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向洞外走去。
苏小九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他湛蓝的眼眸里，写满了大大的困惑。
怎么回事？
这个追他的坏猫，把他吓得半死的坏蛋，小姨不仅没有杀死她，反而……好像还对她很好的样子？
他小小的脑袋瓜，完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是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又往柳如烟温暖的怀里蹭了蹭。
算了。
不想了。
只要小姨在身边就好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