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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引擎声将江面的寒风与水汽彻底隔绝。
湾流G650的军用改装版专机，像一柄银色的手术刀，精准地刺破云层，将那片埋葬了君王与废墟的赤色黎明，远远地抛在身后。
机舱内，一切都是冰冷的、理性的、属于现代医学的白色。
诺诺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感唤醒的。
那不是来自机身，而是源于她前庭系统在剧烈撞击后留下的后遗症。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一张陌生的、正在为她监测心率的医疗专员的脸。
“别动，陈小姐，你的脑部有轻微震荡。”专员的声音很专业，但诺诺只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他闭上了嘴。
她扯掉手臂上正在输液的针头，消毒棉签都来不及按住，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环顾西周。
凯撒躺在她对面的医疗床上，睡得很沉，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那身引以为傲的定制西装早己不知所踪，此刻只穿着一身苍白的病号服，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这位加图索家的继承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狼狈、如此“凡人”的一面。
更远处，楚子航身边围着两名头发花白的医疗主任，各种维生仪器的指示灯像一片绝望的星海，明明灭滅。他的生命体征像风中残烛，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他们都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诺诺那颗因为后遗症而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扶着冰冷的舱壁，一步步走向机舱的尾部。
然后，她看到了他。
纪宸。
他没有躺在医疗床上，只是裹着一条灰色的保温毯，安静地靠窗而坐。阳光穿透云层，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让他那张同样苍白的脸，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情绪的古希腊雕塑。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缓缓转过头。
那一刻，诺诺看到了他胸口处尚未被保温毯完全遮盖住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金色伤痕。那不是普通的伤口，那是被神明般的力量灼伤后，留在凡人躯壳上的、永恒的烙印。
这个男人，他用这副身躯，承载了君王的烈焰。
诺诺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攥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旁边的医疗箱里，翻出绷带和消毒喷雾，走到纪宸身边，不由分说地扯开他的保温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开始为他处理那些狰狞的伤口。
纪宸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诺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要回去救那个面瘫？你明明可以自己逃出来的。”
“因为一个完美的计划，是不需要牺牲的。”纪宸的回答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诺诺的心湖，“我的计划出现了漏洞，他用自己的命去补上了。我把他拉回来，只是在修正我的错误。”
诺诺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逻辑，冷静到近乎残酷，却又偏偏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温柔。
“你才是最疯的那个疯子。”她低声说。
............
凯撒是被一阵压抑的交谈声吵醒的。
他没有睁眼。
身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装睡是他从小就掌握的、用以获取情报的基本技能。
他听到了几个执行部专员的低声交谈，他们正在讨论那份刚刚从总部传来的、由叶胜亲笔签名的任务简报。
“……双王陨落……难以置信……”
“……听说最后是那个叫纪宸的新生，用装备部的试验品，完成了绝杀……”
英雄？
凯撒在心里冷笑一声。胸口断裂的肋骨传来阵阵剧痛，提醒着他那场战斗的真实。
他的脑海中，如同放映电影般，开始飞速复盘。
从纪宸指出“潮汐式炼金矩阵”的陷阱开始，到他用匪夷所思的龙语挽歌开启青铜城大门。
再到他利用双王兄弟间的矛盾，步步为营，最终在王座前完成了那场堪称“弑神”的交易。
最后，是那道焚尽一切的白金色君焰。
凯撒意识到，纪宸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执行一次屠龙任务。
他是在进行一场……【狩猎】。
一场以龙王为猎物，以规则为陷阱，以人心为武器的、精密到令人发指的狩猎。
他不是骑士，用荣耀的冲锋战胜敌人。
他是一个最顶级的棋手，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包括自己，也包括敌人。他的每一步看似被动的应对，实际上都是将局势推向他早己预设好的结局。
凯撒缓缓地睁开眼。
他看到诺诺正在为纪宸包扎伤口，神情专注。他看到刚刚苏醒的楚子航，第一眼看的不是医生，而是纪宸。
他知道，这个小小的机舱，己经形成了一个新的权力核心。
而他，凯撒·加图索，第一次，被排除在了核心之外。
耻辱？愤怒？
不，这些情绪只属于弱者，而他，凯撒·加图索，从不软弱。
那些翻涌的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锐利的念头所取代。那是一种顶级掠食者在自己的领地里，发现了一头更强大、更神秘的同类时，才会有的、混杂着警惕与狂热的兴奋。
他忽然觉得，过去在学院里那些靠着血统与金钱堆砌起来的、学生间的“王权”游戏，是那么的……乏味。
就像孩子在沙滩上堆砌的城堡，再华丽，也经不起一次真正的浪潮。
而纪宸，这个神秘的东方人，为他展示了一片全新的、真正的大海。一片可以与神明博弈、与君主共舞的、波澜壮阔的大海。
凯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不再是君临天下的傲慢，而是一种棋手找到了终极对手时的、充满战栗的笑意。他想的不再是“战胜”纪宸。
而是如何……与他【共谋】天下。
想到这里，他撑着剧痛的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