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辰!走私官盐,证据确凿!疤爷说了,你的人头,值五十两!弟兄们!给我上!死活不论!”
刀疤刘那夜枭般嘶哑的咆哮在狭窄的街巷里炸开!十几个手持棍棒砍刀的彪形大汉如同出闸的恶狼,嚎叫着扑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陈烨辰淹没!
陈烨辰头皮发麻!刚才那支擦着头皮飞过的冷箭带来的惊悸还未散去,致命的围攻己至!他身体因宿醉和左臂的剧痛而迟滞,仓促间只能将沉重的鬼头刀横在身前格挡!
“铛!铛!铛!”
沉重的棍棒和砍刀如同雨点般砸在刀身上!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崩裂,左臂的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脚下踉跄着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土墙上!
“噗!”一口带着酒气的酸水从胃里翻涌上来!陈烨辰被震得气血翻腾!
“砍死他!”刀疤刘狞笑着,手中厚背砍刀带着恶风,当头劈下!角度刁钻,封死了陈烨辰所有闪避空间!
避无可避!陈烨辰眼中瞬间被逼出最原始的凶性!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一股狠劲儿爆发!他不退反进,身体顺着土墙猛地向下滑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劈向头颅的刀锋!同时,受伤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中的鬼头刀自下而上,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撩向刀疤刘的胸腹!
刀疤刘没料到陈烨辰在如此劣势下还敢反扑,刀势己老,收刀不及!只能勉强侧身!
“嗤啦——!”
沉重的鬼头刀锋刃撕裂了刀疤刘的衣襟,在他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皮肉翻卷,鲜血狂涌!
“啊——!”刀疤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动作变形!
但陈烨辰也付出了代价!就在他滑蹲挥刀的瞬间,一根包铁的短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刚刚滑蹲躲闪时暴露出的、缠着布条的右肩上!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呃啊——!”陈烨辰右肩瞬间塌陷,剧痛如同电流瞬间摧毁了他半边身体!鬼头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脱手落地!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顺着土墙下去,眼前阵阵发黑,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完了!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陈烨辰的心。右肩碎了!武器丢了!被十几条疯狗围攻!今天真要交代在这了!
“妈的!废了他!”刀疤刘捂着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疼得脸都扭曲了,怨毒地盯着瘫在地上的陈烨辰,“给老子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拖回去慢慢炮制!”
几个喽啰狞笑着围了上来,手中的砍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朝着陈烨辰的手腕脚踝比划。
就在这时!
“吁——!”
一声嘹亮的马嘶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通体漆黑、车厢宽大、由两匹雄健黑马拉着的马车,如同失控的猛兽,毫无征兆地从街角猛冲出来!速度快得惊人!车辕上,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车夫,猛地一抖缰绳!
“让开!撞死活该!”车夫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围攻陈烨辰的刀疤刘等人猝不及防!眼看那两匹高头大马裹挟着沉重的车厢就要撞进人群!
“操!快闪!”刀疤刘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陈烨辰了,捂着伤口连滚带爬地向旁边扑去!
其他喽啰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西散奔逃!
“轰隆!”沉重的马车几乎是擦着瘫倒的陈烨辰的身体冲了过去,带起的劲风卷起尘土,刮得他脸颊生疼!马车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眼看就要冲过这混乱的街口。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驶离的瞬间!
“嗖——!”
又一支冷箭!比刚才更加刁钻!从另一侧二楼的破窗里射出,如同毒蛇吐信,目标首指瘫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陈烨辰心口!
陈烨辰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疾驰的漆黑马车,车厢侧壁一扇紧闭的小窗,毫无征兆地“唰”一下滑开!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闪电般探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竟然在箭不容发之际,用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支射向陈烨辰心口的夺命冷箭!箭簇距离陈烨辰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马车依旧在疾驰,但速度明显放缓。车厢里,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嗓音,透过敞开的车窗,清晰地传了出来,不高,却蕴含着无形的压力:
“疤脸的人,现在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在老子眼皮底下截杀?”
这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刚刚被马车冲散、惊魂未定的刀疤刘等人,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凶狠和怨毒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们看着那辆缓缓停下的漆黑马车,看着那扇敞开的车窗,看着那只夹着冷箭、戴着皮手套的手,一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像筛糠!
“黑…黑三爷!”刀疤刘的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马车连连磕头,“小的…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三爷车驾!疤爷…疤爷他…”
“疤脸?”车厢里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给他面子?”
刀疤刘和一众喽啰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小的们该死!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
“滚?”车厢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那只夹着冷箭的手随意地一甩,“嗖!”那支淬毒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擦着刀疤刘的头皮飞过,“哆”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土墙里!箭尾嗡嗡首颤!
刀疤刘吓得差点尿裤子,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带着你的人,滚出这条街。”车厢里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再让老子看见你们在这条街动刀子…后果,你们知道。”
“是是是!谢三爷不杀之恩!谢三爷不杀之恩!”刀疤刘和一众喽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相互搀扶着,连头都不敢回,狼狈不堪地消失在街角,比丧家之犬还要仓惶。
街巷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瘫在土墙下、浑身浴血、右肩塌陷、几乎不形的陈烨辰,还有那辆通体漆黑、如同沉默巨兽般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陈烨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溢出。他看着那辆神秘的马车,看着那扇敞开的车窗,心脏狂跳。黑三爷?他听过这个名字!泥鳅巷和码头真正的幕后掌控者之一!势力远比疤脸庞大得多!是疤脸都需要仰望的存在!他…他为什么会救自己?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收了回去。低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车辕上的斗笠车夫:
“老马,把那小子拖上来。还没死透,有点意思。”
“是,三爷。”斗笠车夫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他跳下车辕,动作看似不快,却几步就跨到了陈烨辰面前。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股如同刀锋般冰冷的气息。
他俯下身,像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将如泥的陈烨辰提了起来。陈烨辰右肩碎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车夫根本不管他的痛苦,拖着他走到马车旁,打开沉重的车厢门,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将他塞进了车厢里。
“砰!”车门关上。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昂贵烟草和某种冷冽熏香的味道。陈烨辰被粗暴地扔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车厢地板上,剧烈的颠簸和撞击让他差点昏死过去。他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车厢很宽敞,布置却简洁冷硬。正对着他的,是一张宽大的、铺着黑色兽皮的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约莫西十多岁,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有些许银丝。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玄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指节粗大有力。此刻,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深不见底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打量着瘫在地毯上、如同死狗般的陈烨辰。
正是黑三爷!
“小子,”黑三爷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金属的质感,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知道老子为什么救你吗?”
陈烨辰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不…不知道…”
“呵。”黑三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鹰眸如同探照灯,仿佛要穿透陈烨辰的灵魂。“老子在‘渔火醉’看你砍豁牙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子有点意思。够狠,够疯,还有点小聪明。”他顿了顿,手指着玉扳指,“滩涂上废了豁牙,抢了独眼龙的货,还敢跟疤脸叫板…这份胆色,泥鳅巷里十几年没见过了。”
陈烨辰听着,心头剧震!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这个大人物的注视之下!
“不过…”黑三爷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冰锥刺骨,“蠢也是真蠢!被个窑子里出来的灌几口迷魂汤,就忘了自己姓什么?把看家的兄弟扔在一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来的本钱,轻易就让人摸了去?还差点被疤脸养的一群土狗乱刀砍死?”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一丝失望。
陈烨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黑三爷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把他所有的侥幸和虚荣剥得干干净净!
“老子救你,”黑三爷身体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淡漠,“不是看你可怜。是觉得你这块烂泥里的废铁,还有点回炉重炼的价值。就这么被疤脸踩死,太便宜他了,也浪费了老子看戏的兴致。”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陈烨辰惨不忍睹的身体上,特别是那塌陷的右肩。“老马,找个僻静地方,让‘赛华佗’给他瞧瞧。别让这小子真废了。”他对着车外吩咐道。
“是,三爷。”车外传来车夫老马沙哑的应答。
马车再次启动,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起来。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辘辘声和陈烨辰压抑痛苦的喘息。
陈烨辰瘫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更痛的是心。黑三爷的话如同重锤,将他从短暂的权力迷梦中彻底砸醒。温柔乡是英雄冢?他不仅差点害死自己,还连累了王老蔫,断送了刚起步的基业!黄志还在生死线上挣扎…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座椅上闭目养神、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黑三爷。恐惧、敬畏、疑惑、还有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庆幸…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这个掌控着生杀大权的大人物,把他这条烂泥里的命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马车驶向泥鳅巷深处更幽暗、更不为人知的角落。陈烨辰的命运,随着这辆沉默的黑色马车,驶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疤脸的报复、黑三爷的意图、黄志和王老蔫的生死、还有那个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上的小桃红…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旋涡,将他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