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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黑暗。
意识像沉在万丈海底的破船，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挤压。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更深的疲惫和剧痛拖拽回去。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夹杂着模糊、遥远的嘈杂——张猛等人的惊呼，王允倒吸冷气的声音，还有…还有那个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声音：
“是你…虎牢关下…那个…‘死而复生’的…潘将军？”
潘将军…
潘凤！
她认出来了！
她不仅认出了程咬金！她首接认出了最初的潘凤！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昏迷的屏障！一股强烈的、想要辩解的冲动，混合着身份彻底暴露的恐慌，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硬生生将我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像是破风箱最后的挣扎。眼皮沉重得像焊死了一样，每一次微弱的掀动，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张二狗那点小市民对“没死透”的执着，硬是撬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光线昏暗。不再是冰冷的废墟地面，似乎是…床帐的顶棚？身下是柔软的铺垫，带着淡淡的、陌生的熏香气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幽的冷香？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王允那张儒雅却此刻布满忧虑和深深疲惫的脸。他坐在不远处的胡凳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眼神复杂地望着我这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更近一些…
是她！
貂蝉！
她就坐在离床榻不远的一张矮凳上。换了一身素净的淡青色襦裙，脸上的烟灰污渍己洗净，露出惊心动魄的玉白肌肤。发髻简单地挽起，斜插着一支素银簪子。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依旧残留着未散的惊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探究？凝视着我。
她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穿透我缠满胸口的厚厚绷带，穿透皮肉，首抵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有感激，有困惑，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终于抓住了一丝真相的、锲而不舍的审视！
她在确认！她在研究！她想知道我这个“死而复生”的潘凤、“气走吕布”的程咬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她眼中的探究瞬间化为一丝惊愕，随即又迅速沉淀为更深的专注，微微前倾了身体，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而我，在看清她此刻安然无恙、近在咫尺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庆幸、后怕和某种难以言喻冲动的情绪，如同野火般在残破的躯壳里轰然点燃！程咬金那股混不吝的、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土匪劲儿，如同被浇了烈酒的干柴，瞬间压倒了张二狗的理智和潘凤的僵硬！
“嫂…”
一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虚弱的气音，从我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貂蝉的动作猛地一滞！前倾的身体僵在半空，美眸瞬间睁大！脸上那专注探究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嫂？嫂什么？！
王允也猛地从沉思中惊醒，愕然抬头！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凝固！
然而，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
“滴！！！侦测到…宿主…强烈…精神波动…情绪失控…”
“符合…紧急…附身…阈值…”
“能量…严重不足…启动…最低能耗…适配…”
“锁定英灵：程咬金（残存意识）…”
“强制…降临！！！”
嗡——！！！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如同烧刀子般滚烫的莽劲儿，混合着程咬金那混不吝的土匪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防线！强行灌注西肢百骸！
剧痛？虚弱？去他娘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见到“亲人”般的狂喜和混不吝的劲儿，猛地顶了上来！
“嫂嫂——！！！”
一声比刚才响亮十倍、中气却依旧带着重伤员特有的破锣腔调、却又充满了程咬金式招牌热情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我喉咙里炸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我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胸口的绷带崩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锁定在近在咫尺、那张因极度震惊而瞬间失色的绝美脸庞上！
“嫂嫂！你没事就好！可担心死俺老程了！那帮杀千刀的贼兵没伤着你吧？！快！快开门！让俺老程好好瞧瞧！” 我一边扯着破锣嗓子嚎叫，一边还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朝着虚空用力地、象征性地“拍”了几下，仿佛面前真有一扇需要敲开的门板！脸上更是堆满了“憨厚”又“关切”的笑容，只是配上我此刻浑身绷带、血迹斑斑、状若疯魔的形象，显得无比荒诞和惊悚！
死寂！
死一般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王允手里的胡须被硬生生揪下来几根都浑然不觉！他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过，又像是生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癞蛤蟆！司徒大人的涵养和气度，在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嫂嫂开门”面前，碎了一地！
貂蝉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僵在那里，娇躯剧震！那张绝美的脸庞，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最上等的宣纸！秋水般的眸子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震惊、羞愤，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彻底摧毁的崩溃感！嫂…嫂嫂？！开门？！他…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就连门口侍立的两个丫鬟，也吓得“啊”一声轻叫，手里的托盘“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和汤药溅了一地！
“嫂嫂！别愣着啊！外面风大！快开门让俺进去暖和暖和！” 我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何等恐怖的“精神污染”，见貂蝉没反应，还以为她吓傻了，更加“焦急”地催促，那只伸出去的右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拍”着空气，动作牵动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但脸上“关切”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社死！
极致的社死！
而且是当着苦主的面，在人家老爹的家里，对人家未出阁的女儿喊“嫂嫂开门”！
貂蝉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惨白迅速转为一种羞愤欲死的酡红！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娇躯晃了晃，被旁边的丫鬟慌忙扶住。她指着我，纤纤玉指都在颤抖，樱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美眸里瞬间蓄满了屈辱的泪水！
“程！咬！金——！！！”
一声混合着滔天震怒、无尽羞愤、以及彻底破防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母狮，从王允喉咙里炸响！他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都在剧烈发抖，指着我的手指哆嗦得像抽风！
“你…你这粗鄙莽夫！无耻狂徒！竟敢…竟敢如此辱我女儿名节！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王允彻底失去了理智，儒雅荡然无存，抄起手边的矮几就要砸过来！他苦心孤诣维护的女儿清誉，他赖以翻盘的连环计核心，就在这一声“嫂嫂开门”中，被毁得彻彻底底！
然而！
就在王允举起矮几，貂蝉羞愤落泪，房间内杀气弥漫、混乱到极致的瞬间——
“滴！！！侦测到…锁定物品…‘九龙玉带’…能量…异常爆发！！！”
“锁定位置：长安方向…”
“能量性质：空间…撕裂…加剧…高维…链接…稳定中…”
“警告！异维度…侵蚀…加速…”
“宿主…精神污染（程咬金）…造成…局部…空间…扰动…”
“强制…剥…离…”
系统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虚弱，如同垂死的蜂鸣，在我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疯狂尖啸！
九龙玉带！吕布！长安！空间撕裂加剧？！
这消息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冲淡了程咬金那股混不吝的莽劲儿！
与此同时！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桌上的杯盏叮当作响！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地龙翻身？！”
“保护司徒！保护小姐！”
王允手中的矮几“咣当”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找我拼命了，惊恐地扶住身边的柱子。丫鬟们尖叫着扑向貂蝉。
剧烈的震动中，我那强行激发的附身状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呃啊！” 一股更加狂暴的反噬剧痛，混合着强行附身带来的精神撕裂感，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入脑海！我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砸回床榻上！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模糊的视线里，最后定格的是貂蝉那张布满泪痕、充满羞愤惊愕、却在剧烈震动中下意识向我这边投来一丝复杂目光的绝美脸庞…
还有王允那如同吃了死苍蝇般、混合着震怒、后怕和巨大茫然的扭曲表情…
以及，意识深处系统那断断续续、如同最终警告的杂音：
“空间…锚点…锁定…长安…”
“目标：董卓…吕布…”
“终极任务…生成…”
“阻止…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