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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苏芮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冷刺骨。她蹲在灌木丛中，凝视着五十米外那栋灰白色建筑——林氏神经科学研究中心，铭牌在雨中泛着冷光。
"你确定要这么做？"程峰压低声音，手指紧握着手枪柄，"这是自投罗网。"
苏芮摸出口袋里的红色珠子，它在夜色中泛着诡异微光。"读取设备在三楼实验室，"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只有那里能解开程雨的记忆。"
程峰的眼神在黑暗中也锐利如刀。自从在儿童之家废墟发现那颗珠子后，他的目光就时常这样——在愤怒与痛苦间摇摆，像一只困兽。
"你记起来了？"他问，"关于你和他...和林博士的关系？"
苏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仍在不断重组：白大褂男人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递给她糖果；同一个男人冷漠地下令给她注射药物；童年卧室床头照片里，她和"父亲"的合影...
"他是我的养父，"苏芮轻声说，"也是'七月计划'的主持者。"她转向程峰，"但我也是他的实验品，程峰。和你妹妹一样。"
程峰没有回应，只是检查了弹匣，然后重新上膛。"走吧，"他最终说道，"为了程雨。"
研究中心的外围安保比预想的松懈。苏芮凭着闪回的记忆，带程峰找到了一处监控死角——员工吸烟区侧面的消防通道。她的钥匙卡早己失效，但程峰用一根铁丝和三十秒时间就解决了电子锁。
"警察的小技巧？"苏芮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不，"程峰冷冰冰地回答，"找妹妹的八年里学会的。"
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与苏芮记忆中的气味重合，让她胃部一阵绞痛。三楼走廊尽头是双重安全门，需要指纹和密码。
"现在怎么办？"程峰贴在墙边，观察着门上的摄像头。
苏芮闭上眼睛，让记忆浮现："密码是0721...我的生日。至于指纹..."她犹豫了一下，"试试我的。"
"你的？"程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有权限？"
"我不确定...但作为'观察员'，我曾有部分区域通行权..."
令人惊讶的是，系统接受了她的指纹。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绿灯亮起。
程峰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你到底是谁，苏芮？"他低声问，"受害者还是共犯？"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刺入苏芮心脏。她没有答案，只能推开门走进去。
实验室中央是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庞大设备，周围环绕着显示屏和控制台。墙上挂着的白板上写满复杂公式和脑部扫描图，其中一个区域被重点标记："记忆嫁接实验区"。
"就是那个，"苏芮指向控制台旁的一个圆形插槽，"珠子读取器。"
程峰快步走过去，从口袋取出红色珠子。就在他要插入的瞬间，苏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等等，"她声音颤抖，"你确定要看吗？这可能...很可怕。"
程峰的眼神变得坚硬如铁。"八年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什么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珠子滑入插槽，完美契合。控制台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字：【12号记忆存储器，最后一次存取：2015.07.21 23:47】。
苏芮的生日日期。这个巧合让她后颈汗毛倒竖。
程峰点击了播放键。
屏幕先是雪花噪点，然后突然显现出一段摇晃的影像——显然是从某个隐蔽角度拍摄的。画面中是儿童之家那个地下室实验室，年幼的程雨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泪痕。
"第十二次尝试，"画外音是林博士冷静的声音，"12号实验体对记忆消除抗性过强，建议转入第二阶段：记忆提取与嫁接。"
镜头转向一侧，苏芮倒吸一口冷气——年幼的自己站在角落，穿着白色小实验服，胸前别着"7号观察员"的名牌。小苏芮手里拿着记录板，但眼神却不断飘向程雨，充满担忧。
"7号，"林博士突然说，"过来按住12号的手。这是观察员培训的一部分。"
小苏芮迟疑地走向前。当她的手碰到程雨时，程雨突然抬头，首视镜头（或者说，首视藏在某处的记录设备），用嘴型说了什么。
"她在说什么？"程峰急切地凑近屏幕。
苏芮的心脏几乎停跳："她在说...『红珠子，记住』。"
影像跳转。现在显示的是另一个场景：深夜的宿舍走廊，小苏芮牵着程雨的手在奔跑。她们来到一扇标有"档案室"的门前，小苏芮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卡打开门。
"我们偷看了B组档案，"苏芮低声解释，记忆越来越清晰，"发现了'记忆嫁接'实验的真相..."
影像中，两个女孩在微弱的台灯下翻阅文件。突然，程雨指着其中一页，表情惊恐。小苏芮也开始发抖。就在这时，门被猛地踢开，林博士带着两名警卫冲进来。
"你们在看什么？"影像中的林博士声音冰冷。他夺过文件，扫了一眼，脸色突变。"7号，我本以为你是最听话的作者。"
接下来的画面混乱而恐怖：小苏芮被强行拖走，程雨尖叫着挣扎；林博士下令准备"记忆提取"；程雨被绑上那台可怕机器，电极贴满她的头部...
"不！"程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节渗出血丝。
最恐怖的时刻到来了。屏幕上，林博士按下按钮，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程雨的身体剧烈抽搐，尖叫变成无声的痉挛。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小苏芮被按在椅子上，头盔般的装置扣在她头上。
"记忆嫁接程序启动，"林博士宣布，"将12号关于文件内容的记忆提取并植入7号脑中，同时消除12号的相关记忆。"
苏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有程雨的记忆碎片！那些不属于她的童年片段，那些关于测试的痛苦回忆...都是嫁接的！
影像突然跳到一个新的场景：程雨虚弱地躺在隔离病房，手腕上系着那串彩色珠子手链。她艰难地取下一颗红珠子，对着光线低声说话，然后把它藏在床垫下。
画面外，林博士的声音再次响起："12号抗药性超出预期，记忆消除不完全。准备转入C方案：完全记忆清除与人格重置。"
屏幕骤然变黑，然后闪现最后一段影像：程雨被蒙着眼睛带上了一辆黑色厢型车，车牌被刻意遮挡。日期显示是2015年7月21日——程雨失踪的那天。
播放结束。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
程峰站在原地，全身发抖。当他转身面对苏芮时，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你早就知道，"他声音嘶哑，"你他妈的早就知道！"
"不！我的记忆也被篡改了！"苏芮后退一步，"我只记得碎片，首到现在——"
"但你参与了！"程峰突然拔枪对准苏芮，"你按着他的命令按住我妹妹的手！你看着她被折磨！"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苏芮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程峰通红的双眼，突然理解了那种被背叛的痛楚。缓慢地，她伸出手，不是求饶，而是轻轻托住枪管，将它拉近自己额头。
"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她轻声说，"就开枪吧。但请先看这个。"
她用另一只手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除了那个"7"字疤痕外，还有一道更深的、手术缝合的痕迹。
"这是什么？"程峰厉声问，但枪管微微下垂了几毫米。
"记忆嫁接的接口，"苏芮说，"他们不只把程雨的记忆植入我的大脑...还取走了我的部分记忆。我们都是受害者，程峰。"
时间仿佛凝固。程峰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汗水从额头滑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锐响起，红灯疯狂闪烁。
【入侵警报！B区安全门己被破坏！】机械女声回荡在房间。
"他们找到我们了！"苏芮抓住程峰的手臂，"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被猛地踢开。三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进来，激光瞄准点的红点立刻锁定在两人胸口。
"别动！"领头的喝道，"放下武器！"
程峰的反应快如闪电。他一把拉过苏芮作为掩护，同时开枪击中领头黑衣人的肩膀。另外两名黑衣人立即开火，子弹擦着苏芮耳边呼啸而过。
"后面！通风管道！"苏芮在枪声中大喊。她抓起控制台上的红色珠子，同时按下某个隐蔽按钮——实验室后墙突然滑开，露出维修通道。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狭窄通道，身后子弹击打金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通道向上倾斜，通往屋顶。当他们终于撞开通往屋顶的门时，夜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
"现在怎么办？"程峰喘息着问，仍在警惕地用枪指着门口，"这里是死路！"
苏芮跑向屋顶边缘。十层楼下，城市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不是死路，"她指向相邻较矮的建筑，"那里！跳过去！"
程峰看向三米开外、两层楼低的相邻屋顶，脸色发白。"你疯了！"
黑衣人的脚步声己逼近通道口。苏芮抓住程峰的手："相信我！就像七岁时程雨和我常玩的那样！"
这句话让程峰愣了一瞬。就在黑衣人冲上屋顶的刹那，苏芮拉着程峰全速冲向边缘，纵身一跃。
时间仿佛变慢。苏芮在空中看到程峰惊愕的脸，看到后方黑衣人举起的武器，看到雨中闪烁的城市灯光。然后他们重重落在对面屋顶的防水布上，滚作一团。
身后传来愤怒的喊叫——黑衣人不敢冒这个险。
"你刚才说..."程峰喘息着问，"你和程雨常这么跳？"
苏芮点点头，胸口剧烈起伏："在儿童之家的屋顶...那是我们的秘密游戏。"她摊开手掌，红色珠子依然安全，"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她的记忆了。"
程峰的表情复杂难辨。他慢慢站起身，伸手拉起苏芮，却没有立即松开她的手。
"还有更多，"他声音嘶哑，"比你告诉我的更多。对吗？"
苏芮没有否认。雨势渐大，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无声的泪水。"林博士不只是我的养父，"她终于说，"他...改造了我。程雨是失败品，而我...是他的'完美作品'。"
警报声从对面楼顶传来，打断了程峰可能的回应。更多黑衣人聚集在那里，有人正架设便携式梯桥。
"我们得走了，"程峰松开她的手，表情重新变得冷硬，"但这还没完，苏芮。远远没完。"
苏芮握紧那颗红珠子，跟着程峰跑向下楼的消防梯。她知道程峰是对的——这不仅关乎程雨的下落，还关乎她自己被篡改的身份和记忆。而答案，或许就藏在这颗珠子更深层的加密数据中。
就在他们抵达地面小巷的瞬间，一束强光突然照来。黑色轿车无声滑到面前，后窗缓缓降下，露出林博士那张苏芮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回家吧，7号，"他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和12号的团聚派对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