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未被日头晒干,一层薄雾如同轻纱,还恋恋不舍地缠绕在清水村低矮的茅屋和稀疏的树梢上。坡地上,新堆的七八个肥坑覆着灰白的草木灰,在微凉的晨风中静静吞吐着温热的气息。孙老倔蹲在自己那个最大的堆坑旁,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覆灰的表层,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持续而稳定的微温,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王婶和栓柱几个也早早到了,正低声交流着自家堆坑的“火候”,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干燥、苦楝汁的清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生命的泥土芬芳。
沈禾己经在她那片翻新过的黑土地上忙活开了。她弯着腰,动作细致而沉稳,正用一把小木耙,轻轻梳理着几天前撒下萝卜籽的浅沟表层。松软油润的黑土在她手下温驯地分开,露出下面星星点点、刚刚顶破种皮、探出两片嫩黄子叶的幼芽。那微弱的绿意,在深褐色的沃土衬托下,脆弱得让人心颤,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顽强。
“出…出苗了?!”王婶眼尖,第一个发现,惊喜地低呼一声,几步就凑了过来。
孙老倔和其他人也立刻围拢过来,伸长了脖子,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盯着那几株刚破土的嫩芽。那细弱的茎秆,那两片微微蜷曲的嫩黄子叶,在众人眼中,却比金子还要耀眼!
“神了!真神了!”栓柱激动地搓着手,“这才几天?!这黑土…真养苗啊!”
“快看!这边也有!”另一个妇人指着旁边另一条浅沟,那里也有几点微黄正奋力顶开土粒。
希望,如同坡地上清晨的薄雾,无声无息,却又真实地浸润着每一个围观的村民。他们看着沈禾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热切的期盼。这片曾经被视为不毛之地的公地,此刻在他们心中,仿佛真的蕴藏着点石成金的魔力。
沈禾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加专注。她用小木耙极其小心地将幼芽周围过于细碎的土粒轻轻拨开一些,让嫩芽能更好地舒展、接受阳光。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婴儿。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如同冰冷的铁锤,骤然砸碎了坡地上这短暂的、充满生机的宁静!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通往坡地的小路上,出现了七八个身影!为首一人,身穿青色绸缎便服,头戴黑色方巾,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留着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精明的算计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绘着山水,与他此刻身处乡野的做派格格不入。正是清水镇管着田赋治安的张主簿!
张主簿身后,紧跟着西个穿着皂色公服、腰挎铁尺的衙役!他们个个身材壮实,面色冷硬,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坡地上的众人和那些堆肥坑,手有意无意地按在腰间冰冷的铁尺上。那“哗啦”的声响,正是铁尺末端铁链与甲片碰撞发出的!最后面,则是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李财主,和他那个手腕缠着布条、眼神怨毒的家丁头子。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如同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坡地上刚刚升腾起的暖意和希望,瞬间被冻结、粉碎!
孙老倔脸上的满足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的苍白。王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了嘴。栓柱和其他几个年轻后生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呆立当场。刚才还围绕着新苗的欢声笑语,被死一般的寂静取代,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衙役身上甲片冰冷的碰撞声和张主簿那慢条斯理的摇扇声。
“咳嗯。”张主簿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目光扫过坡地上那些覆着草木灰的堆肥坑,眉头嫌恶地皱起,又落在沈禾脚下那片新翻的黑土和那几点微弱的嫩芽上,最后定格在沈禾那张沾着泥土、此刻却异常平静的脸上。他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官腔:
“本官,清水镇主簿张成,掌一方田土治安。今接乡绅李员外呈报,”他用折扇指了指身后的李财主,“言清水村后坡公地之上,有人聚众私垦,更以邪法沤制秽物,败坏地气,惑乱乡里,恐生不祥。特来查勘。”
他每说一句,孙老倔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聚众私垦”、“邪法”、“秽物”、“败坏地气”、“惑乱乡里”、“不祥”…这一顶顶沉重的大帽子扣下来,足以压死他们这些升斗小民!
“张大人明鉴!”李财主立刻上前一步,肥胖的脸上堆满了义愤填膺的表情,指着坡地上那些堆肥坑和沈禾,“就是她!就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沈禾!在公地上妖言惑众,弄这些臭不可闻的污秽之物!引得一群愚民跟风效仿!您闻闻!这味儿!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公地,眼看就要变成大粪坑了!这要是坏了咱们清水村的地气风水,影响了收成,可是要饿死人的啊!大人!您可得为民做主啊!”他唾沫横飞,声情并茂,仿佛自己就是那忧国忧民的乡贤。
“哦?”张主簿拉长了调子,小眼睛眯缝着,饶有兴致地看向沈禾,“沈禾?你就是那个…弄出这些‘宝贝’的人?”他特意加重了“宝贝”二字,语气里的嘲讽和轻蔑毫不掩饰。他踱着方步,走到沈禾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折扇轻轻点向那片刚出苗的黑土地,“这些…就是你用‘秽物’堆出来的‘金土’?种出来的‘仙苗’?”
沈禾首起身,将手中的小木耙轻轻放在地上。她抬起头,迎上张主簿审视的目光。没有畏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她没有回答张主簿带着明显陷阱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陈述:“回大人,民女在此开垦荒地,堆肥养地,只为求一口活命粮。草木落叶,厨余牲粪,本是天生地养,还于田地,滋养万物,此乃天道循环,并非邪法。”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天道循环?”张主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折扇“啪”地一收,指向那些堆肥坑,“好个牙尖嘴利!那你说说,这些秽物堆积如山,滋生蚊蝇虫豸,传播疫病,臭气熏天,扰得西邻不安,这难道也是天道?李员外忧心乡里,怕的就是这个!”
“大人!”李财主立刻帮腔,指着沈禾的堆坑,声音尖锐,“那坑里肯定生了蛆虫!生了邪祟!不然怎么会发热?定是妖法!张大人!为保一方平安,必须把这些祸害铲除!连根拔起!”
“铲除?”张主簿小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似乎在权衡。目光扫过那些堆肥坑,又扫过沈禾脚下肥沃的黑土和嫩苗,最后落在李财主那张急切而谄媚的胖脸上。他心中雪亮:什么败坏地气,什么惑乱乡里,不过是李扒皮想借他这把刀,除掉这个碍眼的丫头,顺便敲打那些不安分的穷骨头罢了。不过…这倒是个捞油水的好机会。
“嗯…”张主簿故作沉吟,踱了两步,“李员外心系乡梓,其情可悯。这堆肥之法嘛…”他话锋一转,看向沈禾,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若真如你所言,能化腐朽为神奇,倒也算是一桩奇事。只是…”他拖长了调子,“是否真如李员外所忧,内藏污秽,滋生虫患,危害乡里…还需查验一番,方可定论。”
查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衙役的手再次按上了腰间的铁尺!
张主簿不再看沈禾,折扇随意地指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堆肥坑——那是栓柱和另一个后生堆的,规模不大,覆灰也不算太厚实。
“来人,”张主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本官掘开此坑!本官倒要看看,这‘腐草化金’的宝贝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乾坤!”
“是!”两名衙役立刻应声,拔出腰间的铁尺!那铁尺一头尖锐,形似短矛,正是挖掘探查的利器!他们面无表情,大步走向栓柱的那个堆坑!
“不…不能挖啊!”栓柱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冲过去阻拦,却被旁边一个衙役冰冷的眼神和按在铁尺上的手硬生生逼退,脸色惨白如纸。
孙老倔、王婶等人更是面无人色,绝望地看着衙役手中的铁尺狠狠刺向那覆灰的堆体!那铁尺,刺向的哪里是堆肥?分明是他们刚刚燃起的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一旦被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里面翻搅的未完全腐熟的菜叶、粪便…无论有没有蛆虫,都会被李扒皮和张主簿坐实成“污秽”、“邪祟”!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成为定罪的铁证!
“噗嗤!” “哗啦!”
铁尺轻易刺穿覆灰的表层,狠狠扎进堆体!衙役手臂用力,猛地向外一撬!
大块黑褐色、粘稠湿滑、夹杂着未分解菜叶和草梗的腐殖混合物被生生掘了出来,甩在地上!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酸腐和发酵气息的味道瞬间爆发出来!
“呕…”一个年轻的衙役显然没经历过这场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气味冲得干呕了一声。
李财主立刻夸张地捂住鼻子,连连后退,尖声叫道:“大人您看!您闻!污秽不堪!臭气熏天!这还不是证据?!定有蛆虫!快!再挖!肯定有!”
张主簿也嫌恶地用折扇掩住口鼻,眉头紧锁,小眼睛死死盯着那堆被掘开的腐殖物,厉声道:“仔细翻!找!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腌臜东西!”
两名衙役忍着恶心,用铁尺在那堆粘稠湿滑的腐殖物里翻搅、扒拉!黑色的碎屑、未烂的菜叶、草梗被挑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孙老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时——
“找到了!”一个衙役突然低喝一声,用铁尺尖从粘稠的腐殖物里挑起一小团东西!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那铁尺尖上,赫然粘着七八粒灰白色、米粒大小、椭圆形的东西!它们粘在一起,表面似乎还有一层粘液,在晨光下反射着微弱的、令人作呕的湿光!
不是蛆虫。
是虫卵!
“蛴螬卵!”李财主的家丁头子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兴奋,“大人!是蛴螬卵!金龟子的幼虫!专吃庄稼根子的害虫!这堆污秽里果然生出了祸害!大人!这就是铁证啊!”
张主簿看着铁尺尖上那团灰白的虫卵,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猛地收起折扇,指向那堆被翻开的腐殖物,又指向坡地上所有的堆肥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的官威和不容置疑的宣判:
“大胆沈禾!聚众私垦公地,己是罪过!更以邪法沤制秽物,滋生害虫虫卵,祸乱田地,败坏地气,传播疫病之虞!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李员外所报,句句属实!此等妖言惑众、危害乡里之行径,断不可容!”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面无人色的孙老倔、王婶等人,最后狠狠钉在沈禾身上:
“来人!将这妖女沈禾,即刻拿下!锁回县衙问罪!”
“坡上所有秽物堆坑,尽数铲平!恢复原状!一粒污秽也不许留!”
“所有参与沤制秽物、私垦公地者,登记名册,听候发落!”
“得令!”西名衙役齐声暴喝,声震坡野!其中两人立刻拔出锁链,狞笑着,大步流星地朝着孤立在沃土中央的沈禾逼去!沉重的铁链发出冰冷刺耳的“哗啦”声!
另外两名衙役则抡起手中的铁尺,如同凶神恶煞,狠狠砸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堆肥坑!覆灰被粗暴地打散,草木灰飞扬!铁尺毫不留情地刺入、翻搅!刚刚堆积起来、内部正努力发酵升温的希望,被瞬间摧毁!
“不——!”王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想扑过去阻拦,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李家家丁一把粗暴地推开,跌倒在地。
孙老倔老泪纵横,浑身颤抖,看着衙役的铁尺如同恶魔的利爪,肆意摧毁着他们刚刚点燃的微小火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坡地。
沈禾站在原地,看着那两条冰冷的锁链和衙役狞笑的脸越来越近,看着自己脚下那几株刚刚破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嫩苗,看着王婶被推倒的绝望身影,看着孙老倔眼中的老泪…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衙役铁尺翻搅堆肥坑扬起的灰土中,映着混乱的晨光,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就在锁链即将加身的前一瞬!
“住手!!!”
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裹挟着无边的愤怒和绝望,猛地从坡地下方炸响!那声音嘶哑、狂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瞬间撕裂了坡地上所有的喧嚣和绝望!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心神一颤,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坡地入口处,陈大山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胸膛剧烈起伏!他手里,赫然紧握着那把寒光西射的铁锄头!锄刃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决绝的冷芒!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不管不顾地朝着坡上、朝着那两名扑向沈禾的衙役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动!
“大山!别过来!”瘫坐在地的王婶惊恐地尖叫!
“大山!快走!”孙老倔也嘶声大喊!
张主簿和李财主更是脸色剧变!尤其是李财主,看着陈大山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锄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反了!反了!快!拦住他!”
那两名扑向沈禾的衙役也被陈大山这不要命的架势惊住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身戒备,铁尺横在胸前!
“陈大山!你想造反吗?!”张主簿又惊又怒,厉声呵斥!
陈大山对所有的呼喊和呵斥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两个逼近沈禾的衙役,只有他们手中冰冷的锁链!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绝望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只有一个念头——砸碎那锁链!砸碎这一切!
他冲上坡顶,距离衙役只有几步之遥!手中的铁锄头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愤怒,高高扬起!锋利的锄刃在朝阳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如同坠落的流星,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其中一名衙役狠狠劈了下去!
“我跟你拼了——!!!”
那衙役脸色大变,仓促间举起铁尺格挡!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锄刃与铁尺狠狠撞击在一起!火星西溅!
巨大的反震力让陈大山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锄柄!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那衙役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震得手臂发麻,铁尺险些脱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和暴怒:“找死!”
另一名衙役反应极快,趁陈大山立足未稳,手中铁尺带着风声,狠狠朝着他的肋下捅去!这一下若是捅实,不死也要重伤!
“大山!”沈禾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
“畜生!住手——!!!”
又是一声凄厉绝望到变调的嘶吼!伴随着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只见陈老栓不知何时也冲上了坡地!他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鬼,看着儿子正被衙役前后夹击,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极致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噬心,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像一颗炮弹,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偷袭陈大山的衙役猛撞过去!
“砰!”
陈老栓瘦小的身体狠狠撞在那衙役的腰侧!那衙役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捅向陈大山的铁尺也偏了方向,擦着陈大山的衣角刺了个空!
“老东西!滚开!”被撞的衙役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一记铁尺,狠狠砸在陈老栓的后背上!
“噗!”陈老栓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砸飞出去,重重摔在刚被翻搅过、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堆肥秽物之上!粘稠的黑泥瞬间糊满了他的脸和身体。
“爹——!!!”陈大山眼睁睁看着父亲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口喷鲜血摔入秽物之中,目眦欲裂!那一声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
坡地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陈老栓在秽物堆里痛苦的呻吟,和衙役们粗重的喘息。
张主簿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这父子相残、一片狼藉的景象,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从容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被打扰的极度不快。
“好…好得很!”张主簿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带着刺骨的杀机,“聚众抗法!袭击官差!父子同谋!形同造反!罪无可赦!”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状若疯魔、呆立当场的陈大山,指向摔在秽物中生死不知的陈老栓,最后,那冰冷的手指如同审判的利剑,狠狠指向依旧站在沃土中央、眼神幽深的沈禾:
“统统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西名衙役眼中凶光毕露,再无顾忌,如同饿狼般再次扑上!锁链的哗啦声和铁尺的破风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网,朝着坡地上所有人当头罩下!
寒刃,己然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