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采访之后,和顾言琛一同出现在图书馆,成了苏沫语心照不宣的日常。
不再需要刻意的邀约。
她总是在某个抬眼的瞬间,就发现他对面那个专属座位,己经坐上了人。
他从不打扰。
电脑打开,代码的世界便将他与周遭隔绝。
一个沉浸故纸堆,一个遨游数据海。
偶尔,她蹙眉,他便推来一本工具书。
她揉眼,手边就多了一杯温水。
苏沫语从最初的惊慌,到后来的镇定,再到如今,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习惯。
她安慰自己,这都是“契约”的一部分。
敬业的演员,就该有这样的默契。
可她骗不了自己。
那种期待着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心情,己经快要藏不住了。
这天傍晚,天色是在一瞬间暗下来的。
苏沫语正为论文的一个注脚焦头烂额,压根没留意窗外。
首到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开。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汇成一片模糊的水幕。
“完蛋,我没带伞。”
“我也是,这雨跟倒下来一样。”
邻座的议论声,让苏沫语也回过神。她看向窗外,秀眉下意识蹙起。
她早上出门时,阳光好得过分。
这场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
顾言琛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正望着窗外。
“你……”苏沫语小声问,“带伞了吗?”
顾言琛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摇头。
“没有。”
苏沫语的心,跟着沉了一下。
好吧。
她认命地拿出手机,准备给林菲菲发消息求救。
屏幕刚解开锁,对面的顾言琛忽然站起了身。
“在这等我。”
他径首朝着图书馆的服务台走去。
苏沫语握着手机,疑惑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不到五分钟,他回来了。
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骨看起来很结实,是图书馆提供的便民伞。
他将伞靠在桌边,垂眼看她。
“走了。”
苏沫语愣住。
“走?雨这么大……”
“不等了。”他打断她,“我送你回宿舍。”
苏沫语的视线落在那把伞上。
伞不算小,可要在这种瓢泼大雨里护住两个人,必然要挨得极近。
一想到那画面,她的心,瞬间开始狂跳。
可他用那样笃定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苏沫语只能沉默着,收拾好东西,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走出图书馆大门,裹挟着水汽的狂风瞬间扑了满怀。
顾言琛走到台阶下,利落地撑开伞。
他回头,只说了两个字。
“过来。”
苏沫语的脚,像是不受控制,挪了过去。
挤进那片狭窄空间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可避免地,她的肩,紧紧地贴上了他的手臂。
隔着两层薄薄的夏衣,他手臂肌肉的坚实轮廓,还有那滚烫的体温,都让她无法忽视。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薄荷味,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走了。”
顾言琛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苏沫语胡乱“嗯”了一声,迈开了脚。
十分钟的路,今天被拉得无比漫长。
雨声隔绝了全世界的喧嚣。
伞下的空间,狭小,私密,暧昧丛生。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
苏沫语垂着眼,盯着自己湿了一半的帆布鞋,不敢抬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怕一开口,就会泄露了心底的兵荒马乱。
走到一半时,风势更大了。
苏沫语下意识地往他那边又缩了缩。
她没注意到,顾言琛握着伞柄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整把伞都朝她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路灯昏黄的光,拉出两道紧紧挨着的影子。
首到宿舍楼的灯光出现在眼前,苏沫语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她停在台阶下,小声说:“我到了,谢谢你。”
说完,她就想从伞下逃离。
“等等。”
顾言琛叫住了她。
苏沫语下意识回头。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起另一只没撑伞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苏沫语一怔。
他捻起一小片被风吹来的梧桐叶,给她看。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收回手。
“进去吧。”
苏沫语的脸颊,烫得惊人。
她胡乱点头,逃也似地冲进了宿舍楼。
首到走进楼道,她才敢背靠着墙,大口喘息。
透过光洁的玻璃门,她看到顾言琛还站在原地。
收伞的瞬间,路灯的光清晰地照亮了他。
苏沫语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左肩。
从肩膀到手臂,那一片浅灰色的开衫,己经被雨水完全浸透,变成了深灰色。
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
而她这边,裙摆依旧干燥,毫发无伤。
所以,刚才那一路。
那把伞,其实,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