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出征的号角骤然吹响。襄阳南门外,旌旗猎猎作响,战鼓声声震天。汉水宛如一条蜿蜒的银龙,在晨光中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停靠在江畔、插满“刘”字大旗的百艘战船——走舸、艨艟、楼船,依次起锚离岸,气势如虹。
张绣身披玄色鱼鳞甲,腰悬蟠龙剑,傲然立于一艘楼船甲板之上。他遥望不远处主舰艉楼,只见刘琦昂然挺立,心中豪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途中虽有曹操增兵之变,但好在他与贾诩早有谋划,预期未改。而且,曹操骤然增兵,引发了荆州宗族与本土士族之间激烈的权力内斗。
这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得以将留在宛城的西凉军全部调出。这真可谓意外之喜啊!
“将军以为刘琦今日会遭遇刺杀吗?”贾诩轻摇羽扇,笑容满面地说道。
张绣转头看向一旁贾诩,笑道:“会。”
贾诩继续问道:“将军可曾准备好?”
张绣点了点头:“若是寅时主舰楼船还未有动静,我这边人便会行动。”
贾诩道:“若将军真要在今日动手,那您可以早些让人行动。按我猜测,刘琦今日不会刺杀。”
张绣不解道:“为何?”
贾诩不疾不徐道:“行船不过一日便遭刺,消息必会快速传至荆州牧刘表耳中。
而蔡氏也会首当其冲,成首要严查怀疑对象,此于蔡氏一族大为不利。若我是蔡氏,必会选择战场或乱起之时动手,如此方能将嫌疑排除在外。我们若是此时出手,便是在帮蔡氏洗清嫌疑。”
张绣闻言,手指在剑柄上片刻,沉吟道:“先生以为,何时动手为最佳时机?”
贾诩微微颔首,轻摇羽扇,道:
“将军动手,不过是借刺杀之名,除掉其身边死士,以取得刘琦更深的信任,使其怀疑荆州将士皆有可能是蔡瑁所派来刺杀的刺客。
如此,刘琦便会将身边死士或诸将,换成将军之人。故而,将军动手之机,当在蔡中下船分兵的前一晚,最为奇效。”
张绣沉思片刻,道:“先生之意,是在行至湘水与洣水交汇处的茶陵县再动手?”
贾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从茶陵分兵,无论去攸县,还是武陵郡,皆近在咫尺。
选择此地动手,既能远离荆州,又能借刘琦之手,趁机除掉蔡中,令将军之人取代其先锋之位。
如此,蔡中之兵便可归将军暗中调动。再借这支兵马前往攸县,控制刘磐驻军,拿下长沙郡,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张绣闻言,眼眸一亮,缓缓道:“取代蔡中领兵之权,届时设法让刘琦当众授命,料想其下士卒不敢不从。
攸县刘磐乃荆州牧刘表之从子,得知荆州出兵来攻,必会茫然。此时,我军将领告知他,此乃是刘表为刘琦之后的谋划之举,我料刘磐哪怕不听从调令,也不会轻举妄动。
待控制长沙后,再召刘磐见面,将其控制起来。不知先生,我是否说错?”
贾诩赞许道:“然也,将军深谙用兵之道,是我西凉军之福。
只是,西凉军早年被董卓祸及名声,若将军若想争雄于天下,没有良好的名声,恐无其他名士来投。将军将如何自处啊?”
张绣正要开口,此时,江风徐徐拂面,宛如丝绸掠过肌肤,柔滑中带着水汽的微凉。
他伸出双手,感受着江风带来的舒爽,笑道:“暂借江风梳鬓发,且将谋略付潮声。先生,此情此景,卸下心防,寄情于这山水之间,如何?”
贾诩轻摇羽扇,爽朗笑道:“将军文采斐然,出口成诗。既如此,何不奉上酒菜,畅谈诗词?”
贾诩心中明白,张绣必也在思量如何挽回西凉军的名声,只是暂无良策,才借此转移话题。
而他自己,亦未曾想好如何行事,只是近日见张绣言行举止,皆有雄主之姿,心中突然有所触动,故才有此一问。
张绣闻言,眸光一亮,道:“先生所言极是,有景无酒,何以成诗百篇?”当即转头,示意亲卫赵虎下去安排......
时光流逝,转眼行军己十日。此时,张绣独自一人立于甲板之上,望着奔流不息的长江之水,不由想起明朝杨慎的《临江仙》,遂念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话音未落,贾诩从后面传来鼓掌之声,赞道:
“好一首临江之词啊,慷慨悲壮,意味无穷,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将军真乃雄才也。
只是,今晚便要行动,方才听将军诗词,莫非您心中有所不忍?”
张绣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贾诩,道: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看,前面应是湘水与洣水交汇处,再有半日便可进入攸县地界,晚间行事,先生可安排妥当?”
贾诩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羽扇顿止,道:“将军放心,一切皆己安排妥帖,只待夜幕降临。”
张绣微笑道:“好,那我就笑看风云起,坐等好运来。赵虎,你去备些酒菜,待会儿,我要与先生在此看戏。”
“喏!”赵虎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应声后,转身离去。
时光飞逝,转眼丑时己过,寅时来临。江雾不知何时漫上甲板,将主舰楼船裹成一团虚影。
楼船三楼廊下一角,灯火骤灭。两名持刀死士刚要起身查看,就被人从后捂住嘴巴,一刀割喉,喉骨碎裂声混着血沫喷在舱门上。
紧接着,数十名手持环首刀的黑衣蒙面人从甲板暗处悄然钻出,行动敏捷而谨慎。
一名黑衣蒙面人压低声音吩咐道:“你们二人,赶紧给这两人换上我们的服饰,抬着他们跟在我们后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率领众人首奔刘琦所在船舱而去。
此时,刘琦的船舱内,烛火摇曳不定,江风裹着湿气透过半掩的窗户扑进舱室,吹得纱帐如鬼手般翻卷。
刘琦仰卧在榻上,呼吸轻缓,双目阖闭。
身旁躺着一位容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她身着素色薄纱。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帐幔上,显得凹凸有致,令人暗生。
然而,她手中短刃泛着的冷光,叫人心生寒意。女子名唤黑寡妇,是刘表给刘琦配备的贴身护卫。门外,双戟死士明岗;暗处,另有数十名死士轮值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