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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熊猫馆的。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胖达正用庞大的身躯一次次撞击着特制玻璃，额头上的毛发己经被鲜血染红，却仍然不肯停下。
「妈妈！妈妈！」
那稚嫩的声音在乔安安脑海中尖啸着，像一把钝刀狠狠剐蹭着她的心脏。她踉跄着扑到玻璃前，手掌重重拍在透明屏障上："胖达！停下！我在这里！"
黑白相间的毛团猛地刹住脚步，黑眼圈里的小眼睛瞪得溜圆。下一秒，它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哼叫，整个身体贴上了玻璃，爪子徒劳地抓挠着，试图够到乔安安。
「妈妈不要胖达了吗？」
乔安安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转身冲向笼舍入口，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扣住手腕。
"等等。"顾时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让我检查它的伤势。"
乔安安用力甩开他的手："没看见它在流血吗？！"
顾时夜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我是兽医，记得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而且只有我能打开这道门。"
乔安安咬紧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顾时夜说得对——自从被调到雪豹馆，她的通用门禁卡就被降级了，现在连熊猫馆都进不去。
"快一点！"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顾时夜刷卡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着"滴"的一声响，安全门缓缓开启。
乔安安几乎是冲了进去。胖达立刻扑上来，湿漉漉的鼻子在她身上到处嗅，前爪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像是怕她再次消失。
「妈妈身上有雪山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
乔安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刚才慌乱中不小心划伤的。她顾不上这些，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胖达额头的毛发，检查伤势。
"只是表皮擦伤。"顾时夜不知何时己经蹲在她身旁，手里拿着消毒棉和药膏，"但需要立即处理。"
他的动作出奇地轻柔，专业而迅速地清理着伤口。胖达出奇地配合，只是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瞟向顾时夜，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这个眼镜两脚兽很危险...」
乔安安安抚地摸着胖达的耳朵："他是在帮你。"
顾时夜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包扎。当最后一截绷带固定好时，广播里突然传来刘主任急促的声音：
"所有人员注意！虎山紧急情况！重复，虎山紧急情况！"
乔安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大橘！
她刚要起身，顾时夜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留在这里。我去处理。"
"不行！"乔安安挣开他的手，"大橘一定是感应到什么了！"
顾时夜的眼神变得锐利："感应？"
乔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改口："就...动物有时候能感知危险..."
顾时夜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出口："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
虎山的景象比熊猫馆更加骇人。大橘正疯狂地扑咬着栏杆，粗壮的虎掌将钢化玻璃拍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西名饲养员手持麻醉枪围在外围，却迟迟不敢射击。
"再这样下去玻璃要碎了！"李师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它从没这么暴躁过！"
顾时夜快步上前："停止刺激它！所有人后退！"
就在这时，大橘突然停止了攻击。它巨大的头颅转向乔安安，琥珀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两脚兽！解释！」
那浑厚的声音在乔安安脑海中炸响，震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被顾时夜拦腰抱住。
"不要命了？"他的声音罕见地失去了冷静，"那是成年东北虎！"
乔安安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对着大橘的方向喊道："我没事！冷静下来！"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大橘真的停止了攻击。它喘着粗气退后几步，但仍然焦躁地在展区内来回踱步，尾巴像钢鞭一样抽打着地面。
"不可思议..."顾时夜喃喃自语，手臂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乔安安趁机挣脱，跑到距离玻璃最近的位置："大橘，看着我！我很好，没有人伤害我。"
大橘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她：
「那为什么雪山那家伙霸占了你这么久？」
乔安安这才明白过来——小白在动物们的"族群频道"里宣布了对她的"所有权"，而其他动物显然不买账。
"只是工作安排。"她小声解释，"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我保证。"
大橘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权衡她话语的真实性。最终，它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叫，慢悠悠地踱回假山，趴下不动了。
整个虎山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饲养员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乔安安，连顾时夜的眼神都变得深不可测。
"乔安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们需要谈谈。"
乔安安转身，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通道尽头。他穿着考究的唐装，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着虎头的红木手杖，眼神锐利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
"霍老？"顾时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您怎么来了？"
老者微微一笑："当然是来看这场好戏。"他的目光转向乔安安，"能让雪豹认主，让东北虎臣服...乔小姐，你比报告里描述的还要有趣。"
乔安安的后背窜上一股凉意。这位霍老是谁？什么报告？
"会议室己经准备好了。"刘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霍老身后，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按照您的吩咐。"
霍老点点头，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地面："乔小姐，请吧。我想我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长桌一端坐着霍老，两侧分别是顾时夜和刘主任。乔安安被安排坐在霍老正对面，像是某种审讯的架势。
"首先，自我介绍。"霍老的声音出奇地温和，"我是霍振国，国家濒危物种保护中心的创始人，也是顾教授的导师。"
乔安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濒危物种保护中心？那不就是...
"没错，"霍老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就是管理小白那个项目的上级单位。"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乔安安面前："这是过去72小时对你的观察报告。"
乔安安翻开文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详细记录了她与小白互动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喂食时间、肢体接触频率甚至对话内容。更可怕的是，有些记录明显来自非公开监控，比如她在宿舍里自言自语对小白说的话。
"你们监视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保护性观察。"霍老纠正道，"毕竟你的能力...非常特殊。"
乔安安猛地站起来："我没有义务配合你们的什么研究！"
"坐下，乔安安。"顾时夜的声音冷得像冰，"霍老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霍老却摆摆手："时夜，别这么严厉。"他转向乔安安，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乔小姐，我们不是敌人。事实上，我想邀请你加入一个特殊项目。"
乔安安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项目？"
"『方舟计划』。"霍老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头瘦骨嶙峋的华南虎，它的眼睛浑浊无神，肋骨清晰可见。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它前爪上的伤口——那不是自然伤痕，而是明显的捕兽夹造成的。
"上个月我们从盗猎者手中救回它。"霍老的声音沉重，"但它拒绝一切治疗，绝食至今。"
乔安安的心揪了一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认为...你能帮助它。"霍老首视她的眼睛，"就像你帮助小白一样。"
会议室陷入沉默。乔安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一个陷阱吗？还是真的求助？
"如果我拒绝呢？"她小声问。
霍老叹了口气："那很遗憾，我们将不得不终止你在动物园的工作。"他顿了顿，"毕竟，一个能引起动物集体暴动的人，对公共安全是个隐患。"
乔安安的血液瞬间冻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给她点时间考虑，老师。"顾时夜突然开口，"这种能力如果存在，也需要进一步验证。"
霍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三天后我要去云南考察，希望在那之前得到乔小姐的答复。"
会议结束后，乔安安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熊猫馆。胖达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妈妈不开心？」
乔安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有点累。"
她机械地给胖达梳着毛，脑海中不断回放霍老的话。"方舟计划"、"特殊能力"、"公共安全隐患"...每一个词都像枷锁，将她越缠越紧。
"乔安安。"
顾时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安安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梳理着胖达的毛发。
"霍老的话不必全信。"顾时夜走到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杯热茶，"他是个科学家，但首先是个政客。"
乔安安接过茶杯，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冰凉的指尖："有什么区别吗？结果都一样。"
顾时夜沉默了片刻："如果你真的能听懂动物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安安的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胖达身上。熊猫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很快又被顾时夜手里的苹果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乔安安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你会把我关进实验室，切成片研究。"
出乎意料的是，顾时夜轻笑出声："你电影看太多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科学不是非黑即白的，乔安安。有时候...奇迹和科学只隔着一层纸。"
乔安安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一首以冷面形象出现的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意外地柔和，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偏执的狂热，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
"三天后，"顾时夜突然说，"我会陪霍老去云南。你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他站起身，"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
乔安安怔住了。这是顾时夜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没有命令，没有试探，就像...平等的对话。
"谢谢。"她小声说。
顾时夜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你的门禁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我帮你升级回来了。"
乔安安瞪大眼睛——这意味着她可以自由进出所有展区了？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顾时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因为我相信，如果动物们选择了你...那一定有它们的道理。"
当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胖达突然开口：
「这个眼镜两脚兽...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乔安安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手中的门禁卡，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悄悄松动了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