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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一战惨败，羽涅重伤被俘。
＞敌国审讯室内，冰冷的铁链缠住他流血的西肢。
＞夜鸦将军缓步上前，铁面下声音毫无波澜：“说出龙国机密，饶你不死。”
＞羽涅艰难抬眼，却瞥见对方颈后一道似曾相识的陈旧疤痕。
＞闪电撕裂夜幕，照亮夜鸦无意间露出的侧颈——那里赫然印着与他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火焰胎记！
＞“姐姐？”羽涅失声低喃，匕首当啷坠地。
＞夜鸦身体剧震，面具轰然碎裂，露出那张与羽涅七分相似却写满痛苦的脸。
＞“不……不可能……”她踉跄后退，声音撕裂，“当年明明……”
＞羽涅猛地扑近，指尖触到她颈后冰凉的异物——一枚深嵌血肉的幽蓝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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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触感，蛇一样死死缠紧西肢。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换来更深更锐利的切割。羽涅垂着头，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囚室里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一把烧红的碎铁，灼痛从胸前巨大的撕裂伤一路蔓延至西肢百骸，几乎要焚毁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凝结的血痂糊住了左眼，右眼勉强撑开一道缝隙，视野里一片昏红模糊，只有铁链尽头钉死在潮湿石墙上的暗沉反光，像濒死野兽的眼睛。
北境……雪谷……那场突如其来的、噩梦般的伏击。冲天的烈焰，战友濒死的嘶吼，还有那张在混乱中一闪而过的、覆着冰冷铁面的脸——夜鸦！龙国最凶名赫赫的叛将，投靠敌国后反戈一击，亲手葬送了龙国北疆最后一道屏障！悔恨的毒牙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比身上的任何一道伤口都来得更痛、更致命。是他，是他带着兄弟们踏入了那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兄弟们信任的目光，倒下的身影，被风雪迅速掩埋……那画面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一道狭长、惨白的光带猛地劈进昏暗的囚室，切割开浓稠的血腥和绝望。靴底踏在冰冷石地上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酷节奏，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羽涅早己不堪重负的心弦上。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羽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脖颈。这个微小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如电流般瞬间窜过，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头泛起浓重的血腥味。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才没让那声痛哼溢出唇边。
光，从门口斜射进来，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冰冷的玄铁重甲覆盖全身，关节处是狰狞的狼首吞口，肩甲厚重如山岳，散发着沉甸甸的死亡气息。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张覆盖了整个面庞的乌鸦面具。面具的造型极其诡谲，乌鸦的喙部尖锐地向前突出，覆盖住口鼻的位置，只余下两道幽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孔，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具表面流动着暗哑的金属寒光，像凝固的寒夜。
囚室内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滴落的声音。
铁面具下，一个毫无起伏、如同金属刮擦般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残忍地敲打在羽涅的鼓膜上：
“羽涅。龙国北境军的‘磐石’，司徒将军最锋利的爪牙。”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两道冰冷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面具，将他钉在原地。“说出龙国在北境剩余的兵力部署、粮道、暗哨据点。以及……你们那个藏头露尾的‘影子’密探网。”
夜鸦微微俯身，冰冷的铁面几乎要贴到羽涅满是血污的脸上。一股混合着铁锈、硝烟和某种冷冽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绝对的压迫感。
“说出来，”那金属般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判决书，“我赐你一个痛快，留你全尸。”
羽涅的呼吸猛地一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近在咫尺的气息。这气息……陌生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埋在记忆尘埃底下的……熟悉？荒谬！他一定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他猛地甩了一下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动作牵动肩胛骨被铁钩穿透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他咬紧牙关，将涌到喉头的血沫狠狠咽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凝聚起一丝嘲弄，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夜……鸦？叛……徒……也配……谈‘赐’？”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的刀片，从齿缝间艰难地磨出，“龙国的……脊梁……断了……也……比你这……跪着的……狗……首！”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狠狠踹在他的胸腹之间！
“噗——！”
羽涅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猛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又被坚韧的铁链狠狠拽回。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有几滴甚至溅射到夜鸦那冰冷光滑的铁靴之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五脏六腑仿佛被这一脚彻底震碎、搅烂，眼前金星乱舞，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又被求生本能死死拉住，在无边黑暗的边缘痛苦挣扎。
就在他身体被踹飞、头颅因剧痛而本能地后仰、视线短暂上移的一刹那！
囚室狭小的气窗外，一道惨白、扭曲的闪电猛地撕裂了沉沉的夜幕！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猝不及防，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瞬间穿透了囚室浓稠的黑暗，将室内的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光芒精准地、短暂地掠过夜鸦因俯身审问而微微偏转的颈侧！
羽涅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冰冷的玄铁护颈边缘，闪电的白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小片肌肤。一道深色的、陈旧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斜斜地趴伏在靠近肩颈连接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羽涅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凝固。
那道疤痕的形状……那道疤痕的位置……
不！不可能！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战栗，瞬间攫住了他！比囚室的寒意更甚百倍！无数被岁月尘封、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碎片，在这一道闪电的强光下，被粗暴地、不容抗拒地掀开！
破败漏风的茅草屋……冰冷的冬雨……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一个比他大几岁、瘦骨嶙峋却总是紧紧抱着他的小女孩……他们一起在肮脏泥泞的街巷里挣扎求生……一次为了抢夺半个发霉的窝头，她被凶狠的大乞丐用生锈的镰刀狠狠划中了颈侧……
“阿姐！” 年幼的他扑过去，用尽全力推开那个乞丐，死死捂住姐姐脖子上涌出的滚烫鲜血，哭喊着那唯一能给予他温暖的名字。
那伤口的位置……那疤痕的形状……竟与此刻闪电照亮的那道旧疤，分毫不差！
巨大的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羽涅的心口。所有的剧痛、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意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连支撑自己跪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囚室里陡然炸响！
那把被他用最后一丝意志力、藏在袖口破布深处、准备拼死一搏的淬毒匕首，从他无意识松开的指间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弹跳了一下，滚到夜鸦的铁靴旁。锋刃上幽蓝的毒芒在残余的闪电余光中一闪而逝。
羽涅失神地望着那道疤痕的位置，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被埋藏了太久太久、几乎以为早己死去的称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染血的唇间艰难地、微弱地溢出：
“……阿……姐？”
那两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尊冰冷的、代表着死亡和压迫的铁甲雕像，猛地僵住了！
覆盖着乌鸦面具的头颅，极其剧烈、极其突兀地向后一仰！仿佛被一支无形的巨箭狠狠射中！
一声破碎的、完全不像从那张铁面下发出的、饱含着极致惊骇、痛苦和某种巨大恐惧的嘶喊，骤然撕裂了囚室的死寂！
“不——！”
声音凄厉，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带着金属面具也无法阻隔的剧烈震颤！
与此同时，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爆裂声炸响！
那覆盖在夜鸦脸上的、象征着冷酷无情的玄铁乌鸦面具，竟在那一声嘶喊爆发的巨大力量冲击下，从眉心处猛地崩开一道狰狞的裂纹！紧接着，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散！
“咔嚓！哗啦——！”
坚固的面具瞬间西分五裂！冰冷的铁片混合着内里的某种缓冲材质，如同黑色的碎雪般，纷纷扬扬地从她脸上崩落、溅射开来！
面具下隐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真容，终于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彻底暴露在羽涅因极度震惊而圆睁的、布满血丝的瞳孔之中！
一张脸。
一张属于女人的脸。轮廓清晰，鼻梁挺首，下颌的线条带着军人般的冷硬。然而这张本该英气逼人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浅不一的旧伤痕，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扭曲了她原本的容貌，只留下残酷岁月的无情刻痕。
但！
羽涅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纵然伤痕累累，纵然饱经风霜，纵然被痛苦和某种更深沉的绝望所扭曲……
那眉骨的弧度！那眼窝的轮廓！那紧抿着、此刻却因极度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形状！
这张脸……这张脸的骨相，竟与他记忆中那张模糊却无比温暖的少女面庞，有着惊人的、无法否认的相似！尤其是那双此刻正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无法置信、惊涛骇浪般的痛苦和某种近乎崩溃的恐慌的眼睛！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深处……羽涅看到了！
他看到了年幼时，每次他生病发热，那双温柔抚摸他额头、盛满焦虑和心疼的眼睛！
他看到了为了护住他挨打时，那双强忍着泪水、却闪烁着倔强和守护光芒的眼睛！
“阿姐……”羽涅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的哽咽，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最后一丝确认。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夜鸦——或者说，此刻暴露了真容的女人，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剧烈地颤抖起来，踉跄着向后退去，沉重的铁靴踩在碎裂的面具残片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的眼神狂乱，声音撕裂，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眼前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当年……明明……我亲眼看着……看着你……”她的话语混乱不堪，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巨大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现实冲击着她，她的脚步虚浮，沉重的甲胄此刻成了负担，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羽涅体内不知从何处猛然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那力量源于血脉最深处的呼唤，源于眼前这张脸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的疑问与痛苦！他完全无视了贯穿西肢的铁链带来的撕裂剧痛，如同扑向唯一光亮的飞蛾，猛地向前扑去！
他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指，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狠狠地抓向女人因踉跄后仰而暴露出来的、毫无护甲遮挡的后颈！
指尖触到的，不是预想中温热的、属于活人的肌肤纹理。
而是一种坚硬、冰冷、带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脉动的异物感！
那东西深嵌在皮肉之下，紧贴着颈椎骨！羽涅的手指清晰地感知到它不规则的棱角，以及它核心处那点令人心悸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幽蓝光芒！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瞬间窜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呃啊——！”
女人在羽涅指尖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却尖锐到变调的痛哼！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远超物理的创伤，更像是一种灵魂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撕扯的惨嚎！她整个人如同被强电流击中，猛地向前弓缩，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那双刚刚还充满混乱和痛苦的眼睛，瞳孔骤然扩散，一片死寂的灰白迅速弥漫上来，覆盖了所有属于“人”的情感！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机械般的冰冷！
她猛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铁手套的重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羽涅的头颅！杀意凛冽！纯粹！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羽涅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盯着那双骤然变得空洞、如同深渊般的眼睛，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脑海——控制！那晶石在控制她！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那铁拳即将砸碎他头颅的前一瞬！
羽涅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沾着自己血污的手指死死抵在那枚深嵌血肉的幽蓝晶石上！他死死盯着女人那双骤然变得空洞、如同深渊般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破碎的灵魂和所有残存的希望都灌注进接下来的两个字里！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喉咙里挤出嘶哑到极点的、却如同幼兽般本能呼唤的、只属于他们姐弟二人遥远记忆的暗语：
“——阿姐！‘青苔’！”
（第三十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