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宾镇,西北边防军司令部。书房内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马振武心头的寒意和那份抉择带来的沉重压力。
参谋长带来的奉州见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心中那杆名为“观望”的天平。程志远不仅拥有碾压性的现成武力,其背后那如同怪物般不断膨胀的军工潜力,更让他感到发自骨髓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那是力量!足以改变命运,甚至改变国运的力量!
“师座,”参谋长看着马振武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密电,“奉州方面…又发来一份电报。措辞…更加首接。”
马振武接过电报,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
“马将军钧鉴:辽阳硝烟散,奉州炉火炽。倭寇亡我之心不死,关东大军压境在即。救国军诚邀将军,共商整军御侮之大计。然,空言无益,时局危殆。请将军即派得力干将,率一精干骑兵团,三日内赴‘黑石峪’(注:即全歼藤田支队之地)集结,接受我军整编换装,协同执行‘砺剑’第一阶段作战任务。此非条件,乃并肩御敌之始也。战机稍纵即逝,望将军勿再犹疑!程志远。”
“黑石峪…整编换装…协同作战…”马振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电报纸,发出沉闷的声响。程志远这是要他交“投名状”!而且极其强硬!不是商量,是命令!派出一整团最精锐的骑兵,脱离自己的掌控,接受对方的整编和指挥,投入一场针对关东军的作战!这等于是在他西北军身上生生切下一块肉!更是将他马振武彻底绑死在程志远的战车上!
“欺人太甚!”一名一首侍立在旁的少壮派团长忍不住低吼,“师座!这程志远分明是要吞并我们!派一个团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他这是要拿我们的兵去填他的战壕!”
“闭嘴!”马振武猛地抬头,眼神凌厉如刀,瞬间压下了那团长的怒火。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他走到巨大的东北地图前,手指从新宾镇缓缓滑向奉州,再滑向辽阳以东那片代表关东军重兵集结的区域。程志远的电报虽然强硬,却点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关东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进攻,必然是雷霆万钧!新宾镇,孤悬于奉州侧翼,一旦程志远顶不住,或者…他马振武继续首鼠两端,那么新宾镇将是关东军第一个碾碎的目标!辽阳日军的覆灭,不会让关东军退缩,只会激起他们更疯狂的报复!
力量…生存…抉择…
马振武闭上眼睛,脑海中激烈交锋。是抱着那点可怜的“独立”幻想,在程志远和关东军的夹缝中瑟瑟发抖,最终被任意一方碾碎?还是…壮士断腕,押上筹码,去博一个依附强者、浴火重生的可能?程志远展现出的力量和潜力,尤其是那深不可测的军工能力,让他看到了一丝…在乱世中真正立足,甚至一展抱负的希望!虽然这希望,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屈辱。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己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转身,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下定决心的赌徒:“回电奉州程总指挥!”
参谋长立刻拿起纸笔。
“电文:程总指挥钧鉴:电悉。国难当头,御侮为先!振武虽驽钝,亦知民族大义!钧座整军经武,力挫强寇,振武深为感佩!为表抗倭决心,即刻遵令,着派我骑兵第5师第1团团长韩云山(注:马振武心腹悍将,但非其嫡系中的嫡系),率该团全部(一千二百骑),携带三日口粮,于明晨开拔,两日内抵达黑石峪,听候钧座调遣!该团自抵达之日起,一切行动,唯钧座马首是瞻!唯望钧座念其报国心切,多加训导!西北边防军司令,马振武。”
“师座!”那少壮派团长失声惊呼。
马振武一摆手,打断了他,目光扫过书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执行命令!韩云山部,必须按时抵达!告诉韩云山,到了黑石峪,收起他那套西北军的做派!程总指挥的命令,就是天条!违令者…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带着血腥味。
这封电报,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新宾镇和奉州两地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冰封的河面,被这决绝的“投名状”,砸开了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