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哗啦！
污油冷水浸得骨头缝发麻。脑袋顶那撮被烫卷糊的白毛还在滴答焦臭的泥油混合物。兔脸火辣辣地疼，皮肉像是被活扒了一层。爪腹伤口更是钻心剜骨，异物（褐色硬种）被硬生生撕扯掉表层后，那点深埋筋膜的核心还在间歇抽搐，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整条臂膀神经末梢痉挛。
可这些都顾不上了！
红眼珠子（被烫得泪汪汪糊着油污）死死钉在眼前三丈外那座蒸腾的热气巨桶上！
汤！
孟婆汤！
忘川河边天天闻的勾魂香！熬制了不知多少轮回的奇汤！此刻浓郁的香气混杂着法则净化的玄奥气息，裹在滚烫蒸腾的白雾里扑面而来，几乎将忘川河滩其他所有污秽腌臢气味都盖了下去！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汤桶中心那片翻腾琥珀色浓浆里！
沉浮的！
那枚！
钱！
无字！
方孔！
幽光暗沉！
安静地悬在粘稠金汤里！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古老活虫！油污苔垢早被涤净，露出青铜底原本古朴厚重的暗沉质感。它似乎在滚烫汤汁中微微泛着热，却又透出一种与周围法则净流格格不入的、死寂的空无感。
爷的铜钱！在汤锅里泡澡！
韩信的兔子心脏（臆想的）在胸腔里擂鼓。恐惧（汤！烫！泼脸！秃哥！）和贪婪（钱！绝对值钱！）两种本能如同两条毒蛇在脑髓里绞杀。但后者在经历了油锅、秃哥、地脉爆炸、符咒烙印后，尤其是怀里那张驴三通给的破地契（丁未柒叁？）早就化作了泡影灰渣后，己被磨练得……格外坚韧顽强！
钱！是爷唯一的实体念想！是穷疯了的兔子在这个鬼地方唯一的锚点！
“孟……孟……”他喉咙干涩发紧，想吼“婆婆行行好！”，声音却因剧痛和呛油变成了细弱蚊呐的呼哧，“……汤……钱……”
热气蒸腾中，那握着粗陶巨勺柄的、覆盖着青灰粗布袖口的手掌轮廓，在扭曲光线下纹丝不动。倒是那巨大的勺口边缘，还残留着方才空间塌陷洞口崩毁时溅射的反冲金琥珀色汤汁光点，如同凝固的星辰碎屑。
无视！绝对的淡漠！
爪子！那只剧痛抽搐的爪子！伤口血肉外翻，被油污糊得看不出原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痛楚加剧。可就在他目光再次聚焦汤桶中央沉浮的铜板、那点贪婪火星复燃的瞬间——
爪腹深处！
深埋的异物核心猛地一个抽搐！前所未有的剧烈！
“呃啊——！”剧痛让他整个身体瞬间弓起！冷汗（油污）涔涔而下！
紧接着！
嗡——！！
那点异物仿佛与他灵魂深处某种执念发生了剧烈共鸣！一股混合着贪婪、疼痛、兵仙残影余悸、被这异物强行提炼催化的……
强烈到撕心裂肺的……索要意志！
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干柴爆燃！
“嗷——！！！”一声混杂了痛苦、绝望和孤注一掷疯狂、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嘶嚎被韩信从喉管最深处硬生生挤压出来！声带被油污损伤，嘶哑破音扭曲得如同来自地狱的风箱！
噗通！
他圆滚的身体爆发出兔子此生最极限的力量！在冰冷污油和沸烫汤气夹缝中猛地一蹬！
方向！不是跑！
而是……
如同……飞……飞蛾扑火？！！
扑向！
那座！
蒸腾着浓稠法则香气、内蕴净世之威、能洗刷一切记忆执念的……
孟婆汤桶！
扑！
目标！
桶中心！
沉浮的！
铜板！
动作决绝！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汤料同煮的惨烈！
“……作死！”一声极轻微、仿佛隔着厚重浓雾传来的、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愕然的清斥响起！
汤桶边！
那只一首岿然不动的、覆盖着青灰粗布袖的手掌！
终于！
动了！！！
不是拍！
是……撩！
握紧勺柄的手腕微不可查地一个极其精巧、蕴含无上玄妙的……
旋腕！抖勺！
粗陶巨勺那原本正从浓汤中缓缓抬起、准备舀汤的勺口边缘……
猛地向上！斜掠！
幅度极小！速度极快！
如同技艺绝伦的宗师于毫厘间拨动琴弦！
勺口边缘！
一滴……
一滴……正在勺沿汇聚、即将坠落、晶莹如同液态琥珀星辰的……
小小汤滴！
在那撩勺抖腕的玄妙力道加持下……
猛然脱离了勺体！
化作一道……
金芒刺眼！
快！
更如同穿越了空间距离！
轨迹刁钻到极点！
仿佛早己算定了韩信扑汤路径的……
拦截点！
首射！
目标！
韩信那张因剧痛索求而疯狂扭曲、满是油污燎泡的……兔脸！
更准确说……
是……
张开的、龇着巨大板牙、正发出绝望哀嚎的……三瓣嘴！
滴汤！索命？！
时间仿佛被拉长！
空间仿佛被凝固！
韩信的扑势未竭！身体还在腾空！那张开的兔嘴如同无底深渊！
拦截！那滴蕴含无上净化法则、足可湮灭凡俗灵魂的孟婆汤……
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朝着咽喉深处……
贯穿而去！！！
死！
绝对的法则清洗！魂飞魄散！
命悬一扣！一线！
韩信的脑子一片空白！连贪财的念头都被这滴纯粹的死亡光点冻结！身体在本能做出最后微调——不是闪避（根本来不及）！而是……
那张因为剧痛和嚎叫极限张大的三瓣嘴……猛地……向内狠狠一缩！
喉管收紧！舌头上卷！
一个极度不雅、如同被硬塞了大号萝卜噎住的……
嘬吻？！
动作快过意识！
生死关头！索求铜板的意念与兵仙残影被彻底引爆的暴戾还未退散、又加上异物核心濒死挣扎的疯狂牵引！几种混乱意志搅动下，他这口咽反射般的“嘬吻”……
蕴含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
贪婪！吸力！
更带着一种……源于兵仙本能被异物催化后、扭曲了法则轨迹的……
偏！转！力！
啵——！！！
轻响！
金芒闪烁的孟婆汤滴……
在即将贯入喉头、终结一切的前万分之一瞬！
被那极限嘬吻带起的诡异气流涡旋……
极其微妙的……
偏了那么……一丝丝！
叮——！！！
轻微到如同玉簪敲击琉璃盏的清音！
汤滴……
没有入喉！
而是……
精准无比地……
砸在了……
那条暴露在油污外、因嘬吻而高高卷起的……粉红色……兔子舌尖！
滚烫！
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点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嗷嗷嗷嗷——！！！！！！”一声撕破阴冥河岸的、饱含了人间极致痛楚的惨嚎！！！真正超越物种界限的尖叫！！！
舌尖像是被万根钢针同时穿透、又如同被瞬间熔化的铁水烫融！那股蕴含净魂法则的滚烫汁液更疯狂地向舌头肌理深处钻透！试图清洗抹除一切记忆和存在！
痛！纯粹的、超越极限的痛！
兵仙本能？！
那丝被异物催化的残影在濒死剧痛下如同炸药桶被点燃！
意识海中掀起的不是理智风暴！而是纯粹的、毁灭一切的……
狂暴！！
嗡！！
体内混乱的力量在舌尖触及滚烫净化法则的瞬间被引爆到顶峰！
那只伸在前方、还保持扑汤姿势的爪子！那只伤口翻卷、剧痛痉挛抽搐的爪子！
在本能哀嚎躯体后仰、试图甩脱舌尖剧痛的后坐力牵动下……
加上那引爆的兵仙狂暴力量无形推波助澜……
毫无征兆地！
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猛地！
向上一抡！
甩！！！
方向！
不是身下的油污！
也不是岸边的秃哥！
更不是汤锅后的孟婆！
而是……
斜上方！
汤锅边缘！
那片刚才空间塌陷洞口崩灭后尚未彻底平复、仍在轻微扭曲、残留着细微空间涟漪的……虚空！
目标！
正好是……
汤锅内！
因剧烈抖动金汤而微微上浮露头的……
那枚！沉浮的！无字方孔铜板！
动作轨迹！如同被无形的因果线牵引！
精准！狠辣！
咚！
一声闷响！如同石子击穿破鼓！
爪背（主要是那剧痛抽搐的伤口翻卷处）狠狠撞在铜板一角！
力量巨大！
那块安静沉浮在琥珀汤液中的无字铜板……
被这股混合了剧痛本能、兵仙狂暴、“索钱”意志和空间涟漪残余引导的巨力……
猛！地！
掀飞！向上！斜射！！！
方向！
正正！就是那片……残留细微空间涟漪的……
虚空点！！！
嗖——！！！
铜板带着滚烫汤汁和残留的法则金光！
如同离弦之箭！
穿透翻腾的汤气白雾！
狠狠砸入那片扭曲的虚空涟漪中心！
嗤——！！！
涟漪核心瞬间向内剧烈坍缩！
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
空间法则被强行干扰！
一个！
更加混乱！更加扭曲！更加不稳定的！
新的微型空间塌陷漩涡！
在铜板撞击点……
骤然成形！
只有拳头大小！
边缘撕裂！旋转！如同绞肉机！
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啦摩擦声！
瞬间将铜板……半吸半绞缠了进去！
铜板瞬间被这新生的微型漩涡缠住！幽光在混沌边界剧烈闪烁！仿佛要被吞噬！
也就在铜板被漩涡缠住、发出尖锐滋啦声响的瞬间！
轰——！！！
岸边的秃哥彻底狂暴！那符咒缝合的双唇如同紧绷到极限的弓弦！猛地挣开一道黑线（唇缝？！）！无声的咆哮比惊雷更炸裂！实质化的血咒锁链如同烧融的岩浆巨柱！不再指向韩信！而是狂暴地……
射向汤桶！射向那吞噬铜板的微型漩涡！
目标清晰！夺印！
另一边！
汤桶旁！
那只握勺的青灰色手掌也终于彻底抬臂！
不再是小幅撩抖！
巨大的粗陶勺带着磅礴的净世气息和一丝被屡屡打扰（且损失一滴珍贵汤液）的隐隐怒意……
如同挥拍苍蝇！
朝着那刚扑汤桶、此刻正因为舌爆剧痛而仰天惨嚎、扭曲打滚的……
泥兔子的后背！
狠！狠！拍了下去！！！
“闹够了？！”冰冷的意志如同裁决！
勺背未至！
那搅动法则的磅礴压力己然如同山岳压顶！要将这烦人的泥丸彻底拍进油污淤泥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呃！！”后背肌肉（绒毛下的）瞬间撕裂般绷紧！死亡！比刚才被汤滴烫舌更纯粹的死亡！
前有净世勺印！后有血咒岩浆！上方还有漩涡绞缠铜板！
绝杀！
插翅难飞！
“……铜……钱……”韩信惨嚎的嗓子都破了音！最后一点贪婪的执念混杂着兵仙被逼到墙角的狂暴毁灭欲！
体内所有混乱力量——伤口异物核心的抽搐、爪腹撕裂的剧痛、被汤滴烫化的舌头（神经抽跳）、兵仙炸裂的最后余波……
在这一刻！
在那巨大勺背拍落的死亡压力下……
被压缩！点燃！彻底引爆！
嗡——！！！！
意识海瞬间空白！身体不受控！本能地……蜷缩！
抱头！弓背！团成极致紧实的毛球！
朝着……
唯一还有“缝隙”的方向……
汤桶外侧！空间漩涡下方！翻滚油污的……
浅滩水面！
砸！了下去！（与其说是砸，不如说是被压缩弹射！）
动作快！角度刁钻！
轰——！！！
勺背裹挟着能轰平山岳的净世巨力！狠狠拍在了……
汤桶边缘！
那片刚刚形成、还在疯狂绞缠铜板的……
微型空间漩涡之上！！！
震天巨响！
净世巨力！空间绞杀之力！血咒岩浆！
三种恐怖力量！
在汤桶边缘……
在铜板被半绞缠的位置……
轰然对撞！！！
滋啦——呯呯呯！！！
无法形容的法则破碎和能量湮灭的恐怖爆鸣！
刺眼的光芒炸开！如同小太阳在忘川河畔升起又湮灭！
狂暴的气浪混合着空间碎片、净世法则余烬、血咒熔流碎屑……
如同灭世风暴！
炸向西面八方！
油坑瞬间被气浪压出一个巨大凹陷！
秃哥的血咒洪流被强行震散倒卷！
孟婆的粗陶巨勺边缘也崩裂开几道细微裂痕！
混乱能量风暴核心！
噗！
一道裹着空间碎片和油污的……
灰影！
如同被炸膛炮弹崩飞的石子！
从三股力量对撞的湮灭核心……
被狠狠地！弹射出来！
划过一道灰黑油腻的抛物线……
不偏不倚！
正正砸向了……
那座！
巨大古朴！
桶沿还残留着净世余威的……
孟婆汤锅！
敞开的！
桶口正中央？！？！
噗通！！！
巨大的、沉闷的落水声！
溅起漫天金琥珀色的……
汤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