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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峰剑意带来的灵魂悸动和那口堵在胸口的淤血吐出去后，林风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一百头铁爪熊轮流踩踏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膻中穴的位置更是空空荡荡，火辣辣地疼。
但他拄着那根只剩下半截、随时可能散架的扫帚柄，站在回廊冰冷的青石板上，脸上却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
痛？累？虚弱？
算个屁！
他体内，那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灰蒙蒙如同混沌初开般的剑意雏形，正如同最桀骜的种子，深深扎根在血脉与精神的最深处！虽然此刻沉寂蛰伏，反噬带来的剧痛和空虚感如同跗骨之蛆，但林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那不是李振山长老引导的气血之力，也不是膻中穴那团温润的暖流。
那是源自血脉、源自断峰传说、源自父亲林大山的——本命之物！是他通往真正武道的钥匙！是他砸碎秘阁这口腌菜缸、堂堂正正走出去的底气！
“陈阎王……你的‘肺腑之言’……小爷我收下了！”林风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腥味，眼神锐利如刀，“安心待在秘阁？呵……这破地方，小爷我待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断峰湖的凛冽，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腰板。
他不再看地上那堆被他无意间爆发的剑意雏形绞碎的枯叶齑粉，拖着如同灌满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往回走。
每一步，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疼痛，膻中穴的空虚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眼神里的光，却比秘阁主殿檐角悬挂的冰凌还要刺骨，还要明亮！
回到石屋时，天己擦黑。屋内弥漫着李浩然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死气和何小山那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墨绿“十全大补汤”的诡异异味。
李浩然依旧挺尸，对林风浑身尘土、脸色苍白如鬼的模样视若无睹。
何小山则如同惊弓之鸟，看到林风回来，尤其是看到他嘴角未擦净的一点暗红血渍和那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惨样，吓得往后缩了缩，小脸煞白：“林…林风…你…你怎么了？被…被陈执事打了？”
“没事。”林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自己的床铺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摔了一跤。”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全力运转起那被演道珠优化过的气血搬运路线，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气血之力，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经脉和空虚的膻中穴。
演道珠似乎也感受到了宿主此刻的虚弱和决绝，识海中那点微光比平时明亮了一丝，散发出的清辉带着一种温润的安抚力量，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身体的创伤。
一夜无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修复。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挤进石屋那狭小的窗户时，青云苑方向传来的喧闹声，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炽热、都要疯狂！
“报名啦！报名啦！青云苑外门大比报名处！就在演武场东侧！”
“杂役弟子报名通道也开了！速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冲啊！摆脱杂役身份就在今朝！”
那声音如同点燃干柴的烈火，瞬间引爆了整个秘阁外围！
压抑了许久的杂役弟子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通往青云苑的石径狂奔而去！推搡、叫喊、甚至有人摔倒在地也顾不得疼，爬起来继续冲！每个人脸上都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陈执事昨日的威胁？在“一步登天”的诱惑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石屋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李浩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那双死寂了多日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红光！什么“沙上筑塔”，什么“倾覆顷刻”，都被这汹涌的人潮和震天的呼喊彻底碾碎！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前十！必须进前十！” 他胡乱地套上鞋子，甚至顾不上肩膀上溃烂伤口传来的剧痛，如同疯魔般冲了出去，瞬间汇入狂奔的人流！
何小山也被这疯狂的气氛感染，小脸上满是激动和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半张依旧散发着异味的“宝图”，又看了看外面汹涌的人潮，最后一咬牙，也跳下床，像条灵活的小鱼，跟着人流挤了出去。
石屋里，瞬间只剩下林风一人。
他缓缓睁开眼。一夜的调息，在演道珠清辉的帮助下，膻中穴那火烧火燎的空虚感缓解了不少，但身体的酸痛和虚弱感依旧沉重如山。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得全身骨骼咔咔作响。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整理了一下沾满尘土、还带着血迹的杂役服，走到门口。
外面，通往青云苑的石径上，人潮汹涌，如同迁徙的兽群。
陈执事背着手，如同孤峭的礁石，冷冷地站在秘阁主殿侧门的阴影里。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地盯着石屋门口，盯着那个扶着门框、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林风。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陈执事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他看到了林风嘴角残留的血迹，看到了他身体的虚弱，但他更看到了林风眼中那两簇比昨天更加凝练、更加刺骨的火焰！那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决绝！
林风迎着陈执事那几乎要将人冻结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异常艰难地抬起脚，一步，踏出了石屋的门槛。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异常沉重，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青石板，而是烧红的烙铁。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
但他挺首了脊梁，目光平视前方汹涌的人潮，再也没有看阴影中的陈执事一眼。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青云苑演武场东侧，大比报名处！
陈执事站在阴影里，看着林风那倔强而虚弱的背影，一步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汇入狂奔的人流，被那狂热的浪潮裹挟着，朝着青云苑的方向涌去。
他那张冷硬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放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终究没有上前阻拦。
只是那眼神，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林风挤在狂热的、散发着汗臭味的人流中，身体被撞得东倒西歪，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青云苑大门。
演武场东侧，几张简陋的木桌拼成了临时的报名点。几名外门弟子忙得焦头烂额，大声维持着秩序：“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出示临时令牌！登记姓名！缴纳报名费十枚铜板！没钱？没钱报什么名？下一个！”
报名费！十枚铜板！
林风心头猛地一沉！他身上别说十枚铜板，连一枚都没有！当初父亲给的碎银，早就在这秘阁的“特殊关照”下耗尽了！他现在穷得叮当响！
他焦急地看向前面。李浩然正挤在队伍中段，他显然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哗啦啦倒出一小堆铜钱，数出十枚拍在桌上，脸上带着病态的亢奋：“李浩然！报名！”
轮到何小山了。他小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摸出几枚被他焐得温热的铜板，数了又数，只有八枚！他急得快哭了，又手忙脚乱地去摸怀里那半张破布包的药方，似乎想抵押，被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不耐烦地挥手赶开：“没钱？没钱一边去！别挡道！下一个！”
何小山被推搡到一边，小脸煞白，失魂落魄。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怎么办？难道要被这十枚铜板拦在门外？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蛮牛般挤开人群，冲到了报名桌前。是石磊！他身后还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林小雨！
“林风！林风！这儿！”石磊扯着大嗓门吼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林风。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哗啦一下全倒在登记桌上，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铜板！
“我！石磊！报名！还有！给我兄弟林风报名！钱我出！”石磊拍着桌子，吼声震天，“栖霞村石磊和林风！一起的！‘劈柴兄弟’组合！”
“还有我！还有我！柳小芸师姐帮我垫了报名费！我也报名！栖霞村林小雨！”林小雨也跳着脚喊道，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
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被石磊这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看着桌上那堆铜钱，又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得吓人的林风，皱了皱眉：“名字？令牌？”
林风看着石磊那急切的眼神和林小雨兴奋的小脸，一股暖流猛地冲上眼眶，冲散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挤到桌前，掏出那块刻着“林风”二字的硬木临时令牌，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林风！栖霞村林风！报名！”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石磊，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对着那登记弟子，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嗯，我们是‘劈柴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