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堵薄墙,像一面被敲了一整夜的破鼓。
每一个鼓点,都沉闷而暧昧,狠狠砸在宋南枝的心尖上。
她几乎一夜未眠。
那些压抑的、放纵的、痛苦的、绝望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虫子,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彻头彻尾的错误。
就不该留宿在这里。
哪怕外面丧尸横行,也比忍受这种精神上的凌迟要好。
身边的陆宴,呼吸沉稳,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宋南枝知道,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个男人,习惯了将一切情绪深藏。
他的体格如钢铁般强壮,足以抵御疲惫和饥饿。
但这种污秽入耳,对他而言,恐怕也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天色刚蒙蒙亮,带着一丝末世独有的灰败。
宋南枝再也躺不住了,逃也似地爬了起来,她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陆宴几乎在她起身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眸光锐利如鹰。
“去哪?”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厕所。”宋南枝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有些发烫。
陆宴没再多问,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宋南枝顶着那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快步下楼走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宋南枝只想速战速决。
然而,镜子前站着的人影,让她猛地僵住了脚步。
是赵雅。
她正对着那面布满裂痕、污迹斑斑的破镜子,一丝不苟地描画着双唇。
她手中的口红,是那种近乎妖冶的猩红色,像凝固的鲜血,又像昨夜燃尽的欲望灰烬上,重新点燃的鬼火。
宋南枝的脸颊“唰”地一下,烧得滚烫。
尴尬,窘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
昨夜那些声音的主人……
赵雅从镜中瞥见了她,涂抹口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那笑,冰冷,带着三分嘲弄,七分看透世情的疲惫与麻木。
“宋小姐,早啊。”赵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娇媚。
宋南枝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
赵雅将口红盖好,随手丢进包里。
她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宋南枝,目光露骨而首接。
宋南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那是陆宴给她准备的,干净,厚实,将她与这个肮脏的世界隔离开来。
赵雅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在她身上游走。
她看到了宋南枝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冲锋衣,虽然沾了些灰尘,却依旧崭新挺括。
看到了她白皙脸颊上因睡眠不足而透出的淡淡青色,却依旧掩不住那份养尊处优的娇嫩。
嫉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赵雅的心脏,越收越紧。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女人,就能被保护得这么好?
凭什么她就能拥有那样干净的眼神,和不谙世事的娇憨?
赵雅的目光越过宋南枝的肩头,看到了不远处倚在墙边,假寐般阖着双眸的陆宴。
那个男人,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即使闭着眼,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但赵雅敏锐地察觉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在无形中为宋南枝划出了一道安全的界限。
他看似在休息,全身的肌肉却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暴起的戒备。
而那戒备的中心,就是这个叫宋南枝的女人。
昨夜,她卑微地向他求救,他冷漠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她。
可现在,他对宋南枝的在意,几乎是明晃晃地写在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态里。
这种天差地别的对待,让赵雅胸腔里的妒火越烧越旺。
宋南枝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窘迫地低下头,匆匆走到水龙头边拧开阀门。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狼狈地抹了把脸,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卫生间。
赵雅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她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人,眼角眉梢带着残存的蹂躏痕迹,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锋,妖冶而疯狂。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那抹猩红的唇色,仿佛在品尝着某种苦涩的毒药。
陆宴己经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妥当,军用背包鼓鼓囊囊,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他看见她通红的眼圈和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走了。”
依旧是简短的命令,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宋南枝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夜的污秽,赵雅那诡异的笑容,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悍马车驶出破败的办公楼,碾过废墟和尘埃,朝着北区军方保护区的方向疾驰。
陆宴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
宋南枝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后座的猴子和石头倒是活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试图驱散这压抑的气氛。
“宴哥,前面有个大型商场,还挺完整的,要不要下去搜刮一波?”猴子探过头来,眼睛发亮。
石头也附和:“是啊宴哥,咱们的压缩饼干快见底了,能搞点罐头啥的最好。”
陆宴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停车沉声道:“速战速决。”
“好嘞!”
猴子和石头欢呼一声,麻利地检查武器,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商场破裂的玻璃门后。
车内,一时间只剩下宋南枝和陆宴。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南枝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心猛地一沉,顾裴司送她的那枚求婚戒指……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掉的?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陆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目光从前方道路短暂地移开,落在了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上。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下一秒,他却突然伸出手,解下了自己脖颈上一首佩戴着的一块精巧的玉佩。
那是一块色泽温润的墨绿色古玉,雕刻着繁复而古朴的图腾,用一根粗实的红绳系着。
玉佩常年贴身佩戴,带着他身体的温度,边缘己经被得十分光滑。
“戴上。”
他将玉佩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宋南枝愣住了:“……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这玉佩,一看就对他很重要。
她怎么能收?
陆宴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她的推辞很不耐烦。
他没有再说话。
而是——
他突然倾身向前,整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笼罩了她。
宋南枝呼吸一窒,被他身上那股阳刚气息包围。
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动弹不得。
“你……”
她刚想抗拒,陆宴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布满硬茧,力道却不容反抗。
他将她整个人强硬地拉向自己,几乎是半抱进了怀里。
宋南枝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