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津卫,最大的天主教堂。
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葬礼,正在举行。
死者,是前樱花商会的骨干,三木大佐。
而葬礼的主办人,则是他那位刚刚抵达天津,神秘而又美丽的“未亡人”——三井樱子。
这场葬礼名义上是悼念亡者。
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秀。
三井樱子向全天津卫,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出了请柬。
法租界的参议长,英租界的总领事,北洋政府的要员,以及天津卫本土,各大帮派的龙头。
几乎所有,能影响这座城市走向的大人物,今天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来此的目的,各不相同。
有的是碍于日本人的面子,不得不来。
有的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日本人在经历了重创之后,还剩下多少底牌。
而更多的则是,想亲眼看一看。
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一场杀死“丈夫”的凶手,与“未亡人”第一次正面相遇的,好戏。
……
教堂内,哀乐低回。
气氛庄严而又压抑。
三井樱子穿着一身最传统的日式黑色丧服“墨染”,跪坐在灵柩前,那张本就我见犹怜的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伤。
她的肩膀在微微地抽动着,像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他们对着灵柩鞠躬,又对着这位可怜的“未亡人”,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
三井樱子则一一还礼,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她将一个悲痛欲绝、却又坚强得体的寡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在这时。
教堂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只见夜君临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胸前还别着一朵白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
他的身后跟着同样一身黑衣的盛娇和洪天媛。
他来了!
那个亲手将这场葬礼的“主角”送入地狱的男人,他竟然真的敢来!
所有宾客的眼中都露出了看好戏的兴奋。
而跪坐在灵柩前的三井樱子,在看到夜君临的瞬间,那双本该充满哀伤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几乎无法掩饰的、刻骨的恨意!
她的身体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但她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顶级特工。
下一秒。
她眼中的恨意便被更深的“哀伤”所取代。
她看着夜君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迷茫和无助。
仿佛在问,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夜君临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他径首走到了灵柩前。
他看着灵柩上那张三木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那个男人还戴着金丝眼镜,笑得温文尔雅。
夜君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诚的“惋惜”。
他对着灵柩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走到三井樱子的面前。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安慰一下这位“可怜的寡妇”。
“樱子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同情”,“请……节哀顺变。”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三井樱子肩膀的瞬间。
三井樱子却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充满了“哀伤”和“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然后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了毒的声音说道:
“夜君临……”
“……杀了我丈夫的是你,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首刺人心。
夜君临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他的脸上那“同情”的表情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揭穿后,那种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慌乱”。
“樱子小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落在周围那些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宾客眼里。
瞬间就坐实了他的“凶手”身份。
而三井樱子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冷笑连连。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更加悲痛欲绝的表情。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她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像是不胜风力,几乎就要摔倒。
夜君临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于是在众人眼中。
就变成了凶手在行凶之后,还虚情假意地搀扶着受害者的家属。
而三井樱子就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
她用那充满了“哭腔”和“绝望”的声音,继续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
“你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夜君临搂着怀里这具散发着淡淡樱花香气的、柔软的身体。
感受着她那看似因为悲伤而颤抖,实则充满了杀机的身体。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低下头,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同样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樱子小姐,你好像也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三井樱子在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充满了“恨意”。
“我杀他,”
夜君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残忍的笑容。
“……不是因为他挡了我的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也无比的……恶毒。
“……而是因为,我看上你了啊。”
“我看上了他的女人。”
“所以……”
“……他就必须死。”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三井樱子的心头!
她彻底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温柔笑容的男人!
她设想过无数种他会说的理由。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
这个最荒谬、最无耻、最霸道,也最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一刻。
她那精心算计的所有的表演和试探。
在这个男人这句充满了最原始的、雄性占有欲的霸道宣言面前。
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无力。
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