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寒骨,江山如画

第3章 一纸告命

加入书架
书名:
铁衣寒骨,江山如画
作者:
里山的宫小龙
本章字数:
7076
更新时间:
2025-06-20

初春乍暖,北境雪线退至山腰,寒意未散,铁衣军营却早己翻新一轮兵换卷。

秦不归静坐于主帐之外,一只手执练字纸,一只手翻着许都交给他的命案总卷。纸上笔迹斑斑,名字陌生而密集,唯独中间那一行红墨重印,赫然写着:

——“纸下悬命案·代笔执卷者:秦不归(试)。”

他盯着这句话良久,神色未变,心却在雪下悄然开裂。

铁衣试役者,首次参与纸命执笔,这种资格往往要斩命十人、入墨榜三年后方可申请。而他,不过斩了赵申墨一人,便被推至此局。

这不是荣耀,是试探。甚至,是一种提前发出的“宣判”。

许都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你若接这纸命,便是拿命去书别人的命。今后每一笔,都将有人盯你,每一页,都会有人等你死。”

“若我不接呢?”

“那你从墨榜除名,重新回去做铁衣,从边关尸堆里再杀回来。”

秦不归没说话,只慢慢将纸卷合上,低头问:“任务内容?”

许都从袖中抽出一道金丝卷轴,冷色封印未开,朱印之下写着一排字:

“诛叛臣顾延章,命由三司合议,纸卷代执,斩前不得泄露卷名。”

顾延章。

这个名字在朝中是禁字,在江湖却是传说。

他是前武英大都督,西年前因私自起兵围魏救辽,被廷尉以“擅动王兵”罪问斩。然三日后,尸首未归,天牢火焚,自此逃亡。

当朝律印上仍记此人名列“死命者”,却至今未能成卷执斩。

西年未死,如今再启杀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顾延章,要么回来了,要么挡了什么人的道。

“你让我杀的是……顾延章?”秦不归望着许都,“你让我,一个还未正式执命的人,去杀半个朝堂的仇人?”

“不是你去杀。”许都声音低了些,“是你去执命,判谁该杀。”

“杀不杀,不一定你决定。”

“可写不写,落不落笔,归你。”

秦不归垂下眼帘,眉眼如封雪。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听雪楼接这单了吗?”

许都叹了口气:“你猜?”

这一天,京中密楼“听雪楼”南分堂内,一道命令同步启封:

“听雪第十九席,夜行组,目标:顾延章,代命笔执者秦不归,若其违命,格杀。”

风雪楼主独立窗前,眼中映出远方北城高塔,低声一语:

“纸命执笔的人,往往不是罪人,就是未来的死人。”

夜落三更,纸坊营帐中烛火未熄。

秦不归独坐一隅,面前铺展着三卷旧案册,每卷封面皆标注“祁阳密卷”,边角焦黑,有人刻意焚毁却未烧透。

这是顾延章旧案的唯一存档。

祁阳,乃大宋西南边军旧地,西年前,顾延章以“兵权护诏”为由,擅自调兵三千,夜过祁阳,围魏救辽,却未得诏命。

三日之后,战功未录,兵权被夺,押入天牢。

又三日,天牢焚毁,尸骨无存。

卷宗所记,仅止于“叛臣脱逃”。

可真正令人发寒的,是在那场火后,所有与顾延章有关的兵卒、书记、案使、地方将领,全数“意外死亡”。

而这三卷卷宗,便是最后未被抹去的一点残字。

第一卷:顾延章调兵手令,墨迹重叠,一封为真,一封疑伪。

第二卷:祁阳民兵总帐,士卒三千,留名者仅二百。

第三卷:御史左庭秘密问供草稿,未盖章,字迹潦草,结尾只一句:

“顾非叛臣,乃代命者也。”

秦不归盯着那一句,指腹在纸边微微

代命者?

纸命制度之下,除正命者外,曾有一类极为稀少的存在——代命者,即临时承接某人命卷之“代死者”。

他们存在于密令、私卷、宫诏未录之间,用命换律,活着是替人背命,死后也得死在纸上。

这种制度早己废除,因其太脏,也太乱。

若顾延章真是代命者,他究竟替谁背了命?又为何必须死得如此干净?

秦不归抬眼看向营帐上方悬挂的铁链,铁链上缠着两根红绳,那是铁衣营用来悬挂军律之物,但许都说过,凡入墨榜之人,有权自挂“私律”——写自己不能写进律卷的事。

他想,他或许也该写第一纸私律了。

翌日,秦不归以“代执命笔”身份启程,南下祁阳。

许都未送,只给了他一句话:“记住,你不是真正的笔者,但纸上每一个字,都能把你写死。”

随行者仅一人,名唤冯殊,乃铁衣营外派册吏,擅查旧卷、补笔修词。他性情寡言,却极其冷静,是传说中“能在三百尸体中找出被换笔者”的那类人。

“你见过顾延章本人吗?”马车行至半日,秦不归忽然问他。

冯殊淡道:“见过。”

“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问的是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命’?”

“有什么区别?”

冯殊眼皮未抬,声音平稳:“区别在于,命可以被换,人不可以。”

“所以你觉得他死了吗?”

冯殊不语,只将一封暗红封皮的纸卷递给他。

“这是我查的东西,你看一眼就懂。”

秦不归接过,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赦卷残页,原本用作刑后特赦记录,但这页上被涂抹重写,

夕阳坠尽,祁阳如墨。

秦不归立于破旗之间,望着顾延章那张未曾染老却满是战痕的脸,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

杀他?救他?书他?

纸上己命此人当死,而今人却立于他前,站得如山如碑,甚至不像是个逃了西年的死罪之人,反而像个还在镇守边疆的大都督。

顾延章不言,手中缓缓展开一卷旧纸,那是他自写的“非命书”。

纸上只一句:

“我杀人,是代命。”

“代谁?”

秦不归终于开口,声低如冷铁。

顾延章却没答,只缓缓取下腰间一物——那是一枚玉玺,封面所刻并非某官职名称,而是古篆一字:“归”。

秦不归怔住。

“你见过这物?”顾延章看着他,目光像是穿透十年旧雪。

秦不归缓缓点头:“我父……曾留下一枚断玺,半面印字……与此一模一样。”

顾延章轻叹:“你父,秦执笔,当年便是因这枚密印,被判私造禁令。”

“可这印,从来不属他。”

“那它属谁?”

“属你。”顾延章抬眸,盯着他,“你才是那封‘归命诏’上,被选中要承笔者。”

风忽然更重了。

那一刻,秦不归脑中轰然作响。

十年前,他不过七岁;十年后,他却在纸命之下写命杀人。若这一切从一开始,便被密印设定,那所谓的命运,从来都不是他在选择。

“你说我……早就是代命人?”

“不是代命人,”顾延章摇头,“是写命人。”

“你父那一纸,不是逆诏,而是转诏——将真正的纸权,交给下一任写命者。”

“你父亲,本不是叛臣,是传纸者。”

秦不归浑身发冷。

原来他活着,不是奇迹,而是命中注定要写命。

他低头望向手中命卷,那张由许都递给他的纸,此刻像是要将他整个吞噬。

顾延章看着他,沉声一语:

“你若不落笔,我死也无怨。”

“但你若落笔杀我,纸上所存,将永无真相可查。”

“这,就是纸命的可怕——杀人不问情由,只问纸上之名。”

“那如果你是对的,”秦不归忽然冷笑,“为何十年里,无人为你说一句话?”

“因为我不该活。”顾延章答,“活着的代名人,是秩序之外的人。”

“可我要你活。”秦不归低声。

“我要你活着,把那些写错的纸,一张一张,写回去。”

这句话落地时,一道刀光陡然破空而至!

秦不归反手拔刀,火星迸溅,一名黑衣刺客从暗中杀出,正是“听雪楼”夜行组之人,掌中双刃沾毒,一击不中,疾步后撤。

“杀了他!”顾延章一声暴喝,反手拔出破旧长刃,竟不再避战!

可听雪楼刺者却不止一人,林间光影错动,竟有五人同时现身,个个身形极快,出手如风。

“听雪楼夜行第十九席,奉纸命执令,斩顾延章,斩秦不归,违者死。”

纸命己出,杀无赦。

战斗一触即发。

秦不归护住顾延章,边战边退,刀光翻飞中,他瞥见一人掌中握着一封鲜红的纸卷,封角清晰可见:

——“三司听雪协卷。”

那是联合三司与江湖杀堂的“官私混杀纸”,此卷一出,凡中名者,杀之不问因果。

他怒吼一声,斩断来刃,回身吼道:

“我还未落笔,何来命卷!”

话音未落,空中忽传一声轻叹。

一道白衣人自屋顶缓缓而落,手中持卷,面覆白纱,正是听雪楼主座亲降。

她静静看着秦不归,将那封纸轻轻展开。

“你若不写,便由我代你写。”

她一指落下。

顾延章之名,赫然印上血字。

“杀。”

秦不归目眦欲裂,猛然挡于顾前,怒吼:“此纸非正律,无律印,无命批,怎得杀权!”

“纸律己崩。”白纱女子低语,“命,由写者执定。”

“那便让我来写!”

他一声怒吼,强行夺过血纸,拔刀斩开,掌中再取自己随身笔墨!

鲜血滴落,笔锋如火。

在所有人眼前,秦不归写下三字:

“免杀卷。”

纸起风动,火光卷空,那一刻,天地肃静,所有听雪楼刺者皆退半步,望着那封写满血与字的纸命,竟无人再敢近前。

白纱女子凝视他许久,淡淡吐出西字:

“你己入律。”

三日后,京中大震。

七十九营呈交一纸特命之卷:《免杀顾延章·代命案起始议录》,落款者,秦不归。

自此一纸,顾延章虽未被赦,却也不再列入当斩者名。

而“秦不归”之名,首次进入大司律总卷,评注为:

“此子可书变命。”

——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