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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郊外的霍克庄园里，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橡木梁染成暖金色。查尔斯·温特沃斯勋爵靠在真皮沙发上，正翻着《泰晤士报》，脚边的柯基犬"煤球"蜷成一团打盹。管家埃里克端着银盘进来时，勋爵抬了抬眼皮："说吧，今天的晚餐又有什么新花样？"
埃里克推了推金丝眼镜，喉结动了动。他的左手无意识地着袖扣——那是勋爵去年送他的圣诞礼物，刻着"忠诚"二字。"关于主厨托马斯，"他用银匙轻轻搅动着红茶，"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他对'时间管理'与'资源分配'的理解，似乎......颇具个人特色。"
勋爵放下报纸，眉毛挑了挑："埃里克，你最近在读《牛津词典》？"
"不敢，勋爵。"埃里克的手指在杯沿敲出轻响，"我只是觉得，用更精确的词汇描述问题，是对您智慧的尊重。比如，托马斯先生对'分子美食学'的实验热情......"他顿了顿，"偶尔会超越厨房物理承载的极限。"
煤球被茶匙声惊醒，"噌"地跳上餐桌，把银盘里的司康饼扒拉得东倒西歪。勋爵盯着地上的碎屑，嘴角抽了抽："埃里克，我雇佣你三十八年，不是为了听你念诗。说人话。"
埃里克的喉结又动了动。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司康饼渣，放进银盘，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也就是说，托马斯先生把晚餐烧糊了，还炸了个锅。"
勋爵"啪"地合上报纸。煤球吓得窜上他的膝盖，尾巴夹得紧紧的。"烧糊了？炸了锅？"他盯着埃里克，"那他现在在哪？"
"厨房。"埃里克指了指窗外，"正在用灭火器擦烤箱。"
勋爵"嚯"了一声，抓起手杖往厨房走。埃里克亦步亦趋，像只被牵着的柯基。推开门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
厨房的天花板沾着黑黢黢的油星，烤箱门耷拉着，里面焦黑的蛋糕糊成了一坨。主厨托马斯系着印满番茄图案的围裙，正举着灭火器往灶台上喷，白色的泡沫糊了他一脸。案板上摆着半锅没煮熟的土豆泥，旁边是个冒着青烟的平底锅——里面的橄榄油己经烧得发黑，结了层黏糊糊的壳。
"勋爵！"托马斯看见他们，手忙脚乱地扯下围裙，"我...我在研发新菜式！分子料理需要高温催化，您看这焦褐感，多像古董陶器的釉色！"
勋爵用手杖敲了敲焦黑的烤箱："古董陶器？托马斯，你上个月把松露汤煮成沥青，上上个月把舒芙蕾烤成煤球，现在又要当现代艺术家？"
托马斯急得首搓手："真的！我查了《分子美食学导论》，说高温能让食材产生美拉德反应......"
"美拉德反应？"埃里克突然开口，"那您解释解释，为什么我的司康饼会在烤箱里'美拉德'成碳块？"
托马斯的脸涨得比焦锅还红："那...那是意外！我本来想给勋爵做个焦糖布丁，结果温度计坏了......"
"温度计坏了？"勋爵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你为什么不先用鸡蛋测试？"
"我...我试了！"托马斯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煮得稀烂的鸡蛋，"您看，这颗蛋白都凝固了，说明温度够......"
"够了？"埃里克捡起地上的灭火器，"那您解释解释，为什么灭火器会喷到吊灯上？"
众人抬头，只见水晶吊灯上挂着几缕白沫，像落了层薄雪。托马斯的额头渗出冷汗："我...我想给烤箱降温，结果按错了按钮......"
勋爵突然笑了。他摘下礼帽，用帽檐敲了敲焦黑的烤箱："托马斯，你知道英国人最擅长什么吗？"
托马斯摇头。
"把灾难说成浪漫。"勋爵指了指墙上的油画——那是幅描绘18世纪伦敦大火的名画，"当年伦敦烧了三天三夜，诗人却写'火焰是城市的婚纱'。现在你把厨房烧成这样......"他顿了顿，"倒像给霍克庄园做了个抽象艺术装置。"
埃里克适时补充："勋爵的意思是，虽然您的实验很有'创意'，但下次能不能把'创意'控制在厨房承载范围内？比如，用微波炉代替烤箱？"
托马斯的眼睛突然亮了："微波炉？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分子料理也可以用微波炉加热......"
"打住。"勋爵举起手杖，"在你把微波炉也炸成碎片之前，先去把晚餐重新做一遍。埃里克，去酒窖拿瓶1982年的玛歌，就当给托马斯的'艺术创作'赔罪。"
埃里克躬身退下时，煤球从勋爵膝盖上跳下来，叼走了案板上半块没烧完的土豆泥。托马斯望着满地狼藉，突然举起灭火器："勋爵！我有个新想法——用灭火器的泡沫做慕斯！"
勋爵扶着额头转身。埃里克拿着红酒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当晚，霍克庄园的晚餐桌上摆着焦黑的蛋糕、凝固的鸡蛋和半锅没煮熟的土豆泥。勋爵举着红酒杯，对托马斯说："托马斯，你知道吗？英国人还有一句谚语——'如果事情糟到不能再糟，就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
托马斯眼睛发亮："比如？"
"比如，"勋爵指了指桌上的"艺术品"，"这叫'后现代解构主义料理'。"
埃里克在桌下踢了踢托马斯的脚。托马斯刚要开口，煤球突然冲过来，把他的裤脚啃得湿漉漉的——那是它对"艺术创作"的最终评价。
后来，霍克庄园流传着一个段子：如果有天你路过厨房，听见有人说"这叫分子料理"，别犹豫，赶紧跑。因为下一秒，你可能会看见灭火器喷向吊灯，或者勋爵的礼帽在火里"美拉德"。
而托马斯主厨的"创意料理"，最终成了庄园的秘密——只有在每月第一个星期五，勋爵会允许他用微波炉热剩菜。当然，前提是埃里克全程盯着，确保"艺术创作"不会变成"纵火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