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没人能动你。”
“本王在。”
低沉、平稳,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栖梧苑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话音落下,那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两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林小满的脑海里疯狂回荡、碰撞、掀起滔天巨浪!
林小满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凉,身体却像着了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猛地冲上眼眶,冰凉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下!
没人能动你……
本王在……
这算什么?
是承诺?是迟来的安抚?还是……一种更高级的掌控宣言?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彻底宕机,所有的憋屈、恐惧、愤怒、甚至刚才那顿如同上刑的诡异火锅带来的煎熬,都在这一刻被这两句话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混乱的漩涡在心底疯狂旋转。她分不清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更深层次的不安。王爷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他沉默时带来的窒息压力,他涮肉投喂时那种掌控一切的理所当然……还有此刻这如同神谕般的宣告……
复杂!太复杂了!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王…王妃……” 秋月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呼唤,终于将林小满从混乱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脸上冰凉一片,泪水早己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她慌忙用手背胡乱抹去,动作粗鲁,带着一种狼狈的倔强。她看着秋月那张同样布满泪痕、写满担忧和惊魂未定的小脸,又看看庭院里依旧狼藉的火锅现场,还有那棵仿佛也陷入沉思的、藏着暗哨的巨大梧桐树……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荒谬感席卷而来。
“收拾了吧。” 林小满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维持“本王妃”的威严,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让她情绪彻底失控的地方。
秋月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招呼着几个同样吓得不轻的下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石桌。铜锅被撤下,炭盆被熄灭,残留的食物被收走……空气中霸道的火锅香气渐渐被初冬的冷风稀释、吹散,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烟火大会”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林小满失魂落魄地回到内殿。温暖的空气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和混乱。她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拔步床里,脸埋进带着淡淡熏香气息的锦被,试图将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和那两句魔咒般的话语隔绝在外。
没用。
萧景珩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他涮肉时精准优雅的动作,他投喂时那理所当然的姿态,还有最后那句“本王在”……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次闪现,都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
“疯子…神经病…控制狂…” 她闷在锦被里,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用尽了她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骂着骂着,却又感到一阵无力。在这个等级森严、视人命如草芥的王府里,在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冷面阎王面前,她的愤怒和咒骂,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的门被轻轻推开。王嬷嬷那沉重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林小满身体一僵,埋在锦被里的脸皱成一团。她又来做什么?替王爷当说客?还是来教训她刚才的“失仪”?
王嬷嬷走到床边不远处停下。林小满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她没动,也没抬头,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王妃,” 王嬷嬷的声音响起,没有了之前的平板无波,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老奴……命人备了药浴。加了安神的药材,您……泡一泡吧,解解乏,也…驱驱寒气。”
药浴?
林小满的心微微一动。经历了这一天的惊吓、对峙、情绪大起大落,她确实感觉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疲惫不堪。药浴……听起来很。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依旧没动。
很快,巨大的浴桶被抬了进来,氤氲的水汽带着浓郁的草药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内殿里残留的火锅气味。秋月小心翼翼地服侍林小满脱去外衫,扶着她踏入温热的水中。
滚烫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带来一阵阵舒缓的暖意,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水汽的蒸腾而缓缓松弛。林小满闭着眼睛,靠在桶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暂时……把那些混乱的思绪都抛开吧。
王嬷嬷并没有离开。她默默地站在屏风外,像是在守护。内殿里只剩下水波荡漾的轻微声响和草药蒸腾的气息。
就在林小满泡得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温暖的混沌时——
王嬷嬷那苍老而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隔着屏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传了进来:
“王妃……”
“您……可还记得……沈家?”
沈家?!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林小满昏沉的意识!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原主沈静姝的娘家!
那个在记忆碎片里模糊不清、似乎并不受宠、甚至带着冷漠和压抑感的家族!王嬷嬷为什么突然提起沈家?!
她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应。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一个穿着官服、面容模糊、眼神冷漠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沈父?)……一些尖酸刻薄的、似乎是庶出姐妹的窃窃私语……还有……大红的嫁衣,喧天的锣鼓,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的黑暗……
“沈家……将您送来王府时……” 王嬷嬷的声音继续传来,语速很慢,带着一种回忆的沉重,“似乎……并未给王妃留下什么……体己的物件?”
体己物件?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她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嫁妆似乎只有一些冰冷的清单和制式的物品,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但属于沈静姝个人的、带着情感印记的“体己物件”?好像……真的没有!一件都想不起来!这太奇怪了!一个女子出嫁,娘家再刻薄,总会给一两件压箱底的私物吧?
难道……沈静姝在沈家,真的如此不受待见?连一件像样的、寄托情感的私物都没有?
“老奴……” 王嬷嬷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在您陪嫁的箱笼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旧妆奁夹层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夹层?东西?!
林小满的呼吸瞬间屏住!她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温热的水流从肩头滑落。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什么?是沈静姝藏起来的秘密?还是……别的什么?!
“那东西……看着有些年头了。” 王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不像是沈家……该有的物件。”
不像沈家该有的物件?!那是什么?!
巨大的好奇和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林小满!沈静姝的身世……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王嬷嬷!那是什么东西?!” 林小满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屏风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王嬷嬷似乎在斟酌,在权衡。过了好几息,她那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沉重:
“王妃……”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
“但……老奴觉得,您……有权知道。”
“那东西……老奴己放在您枕下。”
“王妃……看过之后,若……若觉不安,就当从未见过吧。”
话音落下,王嬷嬷那沉重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最终消失在门外的回廊里。
内殿里,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
水波荡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但她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枕下?!
王嬷嬷在她枕下放了东西?
一件不像沈家该有的、属于原主沈静姝的旧物?!
一件可能关乎她身世秘密的东西?!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蛛网,瞬间将她缠绕!恐惧、好奇、不安、还有一丝隐隐的激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她再也无心泡澡,胡乱擦干身体,穿上里衣,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拔步床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掀开柔软的锦被,手伸向枕头下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小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