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亲自允了?!”
秋月那句带着哭腔的绝望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林小满的耳膜!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在秋月手中那张烫金的、散发着幽幽梅花香气的帖子上!那精致的梅花纹样,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赵侧妃!揽梅轩!赏梅宴!
王爷亲自允了?!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林小满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鸿门宴!这绝对是冲着她性命来的鸿门宴!赵婉柔这条毒蛇,一次毒杀不成,两次下毒未果,现在竟然要明刀明枪地摆宴席了?!而且……王爷竟然允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这个麻烦王妃终于可以借刀杀人除掉了?还是……另有所图?!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冰火交织,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那想要尖叫的冲动。
王嬷嬷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王爷……怎么会允了赵侧妃的宴请?!尤其是在王妃刚经历下毒风波、身体尚未恢复的时候?!这简首是将王妃往火坑里推!
“帖子给老奴看看!” 王嬷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切,一把从秋月颤抖的手中夺过那张烫金帖子。她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越看脸色越是铁青,尤其是看到落款处那枚清晰的、属于王府外院管事、代表王爷允准的印鉴时,她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王妃……” 王嬷嬷猛地抬头,看向林小满,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担忧,“这宴……您不能去!老奴这就去求见王爷!定是赵侧妃用了什么手段蒙蔽……”
“不必了。” 林小满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王嬷嬷的话。她缓缓站起身,脸上所有的惊惶和愤怒都在一瞬间收敛,只剩下一种近乎于冰封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翻腾的岩浆!
求王爷?有用吗?
他昨晚才宣告“王府里没人能动她”,今早就允了赵侧妃这明显不怀好意的宴请!这难道不是一种更赤裸裸的讽刺和……放任?!指望他?不如指望自己!
“帖子都送到栖梧苑了,王爷的印鉴也盖了。” 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不去?岂不是显得本王妃不识抬举,驳了王爷的面子?”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自嘲的弧度,“再说,赵妹妹如此‘盛情相邀’,本王妃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她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棂。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带着初冬特有的萧瑟气息。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细密的、如同盐粒般的雪花,正无声无息地从天空飘落。
下雪了。
后日……揽梅轩赏梅?好一场风花雪月!好一个杀人夺命的绝佳掩护!
林小满看着那纷扬的雪花,眼神锐利如刀。恐惧?愤怒?都没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在这明晃晃的杀局里,杀出一条血路!
“王嬷嬷,” 林小满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替我准备后日出行的衣物。要厚实保暖的,尤其是……要方便活动。” 她特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王嬷嬷看着她眼中那抹冰封的决绝,心头猛地一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是,老奴明白。” 她知道,王妃心意己决。这趟鸿门宴,避无可避了。
“还有,” 林小满的目光扫过王嬷嬷,又落到秋月身上,“秋月,你再去一趟厨房。”
“去…去厨房?” 秋月茫然又恐惧地看着她,“王妃您…您想吃什么?” 这种时候了,王妃还惦记着吃?
“不是吃。” 林小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古怪、带着点沙雕狠劲的弧度,“去告诉管事的,本王妃畏寒,让他们……给本王妃准备几个暖手炉!要那种……铜制的,密封性好的!里面……不要放炭火!给本王妃……装满最细最辣的辣椒粉!记住!要最细的!细得像面粉那种!越多越好!”
辣椒粉?!还装满暖手炉?!
秋月和王嬷嬷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王妃这是……又要用辣椒粉?!上次呛跑了赵侧妃,这次……是想在赏梅宴上故技重施?!可那是赵侧妃的地盘!还有王爷在!这……这也太疯狂了!万一……
“王妃!使不得啊!” 秋月吓得魂飞魄散,“那辣椒粉……万一……万一伤着您自己怎么办?而且……王爷……”
“照我说的做!” 林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本王妃自有分寸!快去!” 辣椒粉是她的底牌,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最隐蔽的防身武器!虽然沙雕,但关键时刻,糊人一脸绝对能争取逃命时间!
秋月看着林小满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狠厉,只能含着泪,哆哆嗦嗦地领命而去。
王嬷嬷看着林小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似乎想劝阻,但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王妃……务必……小心。” 说完,她也步履沉重地退了出去,准备衣物。
内殿再次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在庭院里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枝干上也挂满了晶莹的雪挂,在阴沉的天色下,如同沉默的、披着孝衣的巨人。
林小满走到床边,再次摸索着打开那个小小的暗格,将紫檀木盒取了出来。她紧紧攥着那块温润却重逾千斤的玉佩,指尖着背面那个小小的“昭”字。
凤台之约……玉碎宫倾……断尾求生……云州凤鸣山……守山人……
生母绝望的血书,字字泣血,指向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惊天秘密!她原本打算深埋心底,至少等熬过眼前的杀局再说。可此刻,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一股强烈的不甘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涌了上来!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要知道真相!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
她颤抖着手指,再次撬开玉佩背面的兰花玉盖,取出那张轻薄的、带着陈年血腥气的血书绢帛。她凑到烛光下,用尽目力,试图从那暗褐色的、潦草绝望的字迹里,再抠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凤台一诺,终成绝响!豺狼环伺,玉碎宫倾!为娘无能,护不住你……只能以此残躯,断尾求生!此佩乃你父……信物……见佩如见人!贴身藏好!万勿示人!切记!切记!若……若你侥幸得活,成年之后,可执此佩,往……云州……凤鸣山……寻‘守山人’……问……凤台之约……真相……为娘……死……亦……瞑目……”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你父……信物”那几个字上!生父的信物!她的生父……到底是谁?!能让生母在临死前如此郑重托付,甚至不惜“断尾求生”也要保住的孩子……她的生父,身份绝对非同小可!是皇室宗亲?还是手握重兵的权臣?那个“凤台之约”……又是什么?一场决定皇位归属的盟誓?还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交易?
“守山人”……凤鸣山……云州……林小满的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原主沈静姝那点可怜的、关于地理的模糊记忆。云州……似乎在大胤朝的西南边陲?山高林密,民风彪悍,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凤鸣山……守山人……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隐秘的代号或者组织!是保护者?还是……监视者?
线索太少了!太模糊了!
林小满烦躁地将血书绢帛翻来覆去地看,恨不能从里面再榨出几个字来!就在她几乎绝望,准备将绢帛重新塞回玉佩时——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绢帛背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似乎……用更淡的、几乎与绢帛枯黄色融为一体的褐色血迹,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极其简单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只有指甲盖大小,线条极其简练,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梅花?!
林小满的心跳骤然加速!赵侧妃的赏梅宴!揽梅轩!帖子上的梅花纹样!还有这血书背后的梅花印记?!
是巧合?!
还是……某种隐秘的关联?!
这朵小小的梅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它代表着什么?是生母留下的另一个线索?还是……指向赵侧妃或者她背后势力的标记?!
巨大的谜团和更深的寒意瞬间将她吞没!她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但这根稻草却连接着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旋涡!
“王妃!暖手炉准备好了!” 秋月带着点气喘和不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林小满猛地回过神!她如同被烫到般,飞快地将血书绢帛塞回玉佩,盖好玉盖,将玉佩塞回木盒,再藏回暗格!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外间。
秋月捧着三个小巧精致的黄铜暖手炉走了进来。炉子密封性很好,盖子拧紧,但林小满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其辛辣、被金属隔绝后依然顽强透出的气味!
“王妃……都按您吩咐的……装满了最细的辣椒粉……” 秋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可是……这……”
“做得好!” 林小满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她拿起一个暖手炉,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铜壁下仿佛蕴藏着狂暴的力量。她将暖手炉紧紧抱在怀里,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辣椒粉是武器。
血书和梅花印记是线索。
而她自己……是那个必须活下去、揭开一切谜底的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天地间一片苍茫。
后日……揽梅轩……
赵侧妃……王爷……还有那藏在暗处的、可能知晓“凤台之约”的豺狼……
林小满抱着那冰冷的、装着致命辣椒粉的暖手炉,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深不见底。
“秋月,”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再替我做一件事。”
“王…王妃您吩咐。” 秋月连忙应声。
林小满走到书案旁,拿起笔,蘸饱了墨。她盯着洁白的宣纸,脑海中闪过血书背后那个简练的梅花图案,还有赵侧妃帖子上那精致的梅花纹样……
她手腕悬停,笔尖饱蘸浓墨,最终……却并没有画梅花。
她的笔尖落在宣纸上,手腕沉稳,笔走龙蛇!画出的……是一个极其复杂、扭曲诡异、如同无数毒蛇纠缠盘绕、又似某种古老邪恶图腾的……符文?!
那符文狰狞而充满不祥的气息,与她之前所有沙雕或怂包的表现截然不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冷厉和……疯狂!
“把这个,” 林小满吹干墨迹,将那画着诡异符文的宣纸折叠好,递给一脸惊骇茫然的秋月,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想办法……送去给墨影。”
“就说……”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一字一顿:
“王妃问王爷——”
“此符……可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