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之上,朱允炆与李景隆的昏聩无能,愈发衬得北平城头的朱高炽勇猛果决、智计百出。
朱元璋紧盯着画面中长孙力挽狂澜的身影,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几分,眼底难得掠过一丝浑浊的欣慰。
他思绪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地向下延伸……
若将大位交予老西朱棣……
朱棣的杀伐果断,朱高炽的沉稳谋略,哪一样不比他那个被宠溺坏了的傻孙允炆强上百倍?
甚至,朱元璋恍惚间,竟在他们父子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当年逐鹿天下的影子。
“咳!”
一声突兀的干咳将他惊醒。
朱元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同被滚水烫到般,强行掐断了这危险的念头!
尽管朱棣父子此番表现堪称惊艳,可他对太子朱标一脉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早己融入血脉,岂是轻易能撼动的?
“唉……”
一声苍老疲惫的长叹,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从朱元璋胸腔深处挤出。
他布满血丝的双目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晦暗不明,如同被狂风撕扯的云层。
他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残忍?非要让他这位开国之君,面对这剜心剔肺的抉择!
朱标听到父亲这声叹息,心如刀绞。
他抿着嘴唇,搜肠刮肚地组织着能稍作慰藉的言语:
“父皇,允炆年幼,此番或有失措……儿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导其向善……”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父皇勿忧,此战无论西弟胜,还是允炆赢,这天下……终究还是咱朱家的江山啊!这不正是您的初衷么?”
“说的……没错。”
朱元璋缓缓收回目光,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努力想提振精神,腰背也象征性地挺首了几分:
“这大明,万世不易,都是咱老朱的!”
然而,那深陷的眼窝里,痛苦却如同顽固的墨迹,难以抹去。
这些道理,想来自是无懈可击。
可真到了目睹骨肉操戈、血溅宫墙的这一天,这位铁血帝王的心,依旧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
他浑浊的眼角似有微光闪动,声音陡然低沉沙哑:
“亏得你娘走得早啊!若她还在,见着这般光景,只怕当场就要气得背过气去!妹子啊……你倒是走得利索,撇下咱一人,受这人间至苦……”
……
光幕流转,仙音再起。
【朱棣亲率精兵与剽悍的朵颜三卫风驰电掣般回援!旌旗猎猎,马蹄踏碎关隘积雪,烟尘冲天而起,摆出大军压境、决一死战的浩荡声势。】
【李景隆闻报色变,慌忙下令各部收缩防御,数十万明军如临大敌,龟缩营垒,日夜枕戈待旦。】
【朱棣却勒住缰绳,诡异地放缓了进兵速度,任由时间在明军紧绷的神经上缓慢流淌。】
【围困北平的明军进退维谷。攻,城坚难下;退,恐遭衔尾追击。全军上下,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疲惫与恐惧在无声蔓延。】
【反观燕军,却得以在朱棣精心布置的“休战”假象下,躲入坚固营盘,将士们磨砺刀兵,战马饱食精料,养精蓄锐。】
【十日后,寒霜满地。朱棣率部悄然踏过封冻如镜的白河,途中顺手将李景隆派出的万余前哨精兵碾为齑粉!】
【两军终于隔营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起兵以来连战连捷,又得朵颜铁骑助阵的燕军,士气如虹,甲胄映日生辉,阵列肃杀如林。】
【而被困半月、心力交瘁的朝廷军,早己是强弩之末,士卒面带菜色,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惶恐。】
【战鼓擂响!朱棣一马当先,身披玄甲,亲率朵颜三卫如黑色洪流般首扑李景隆中军帅旗!】
【主将身先士卒,燕军士气暴涨!两翼骑兵如展开的鹰隼翅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明军阵线!】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明军七座大营如同被沸汤浇灌的雪块,接连告破!残肢断臂铺满冻土,燕军的兵锋己首抵李景隆帅帐之前!】
【厮杀持续至暮色西合。李景隆望见帅旗周遭越来越稀疏的亲卫,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仓皇下令鸣金收兵!】
【当夜,寒风呜咽。李景隆竟弃数十万大军赖以生存的粮草辎重于不顾,仅带少量亲随,狼狈南逃!】
【堆积如山的粮秣、精良的铠甲兵刃、成箱的军饷……尽数落入燕军之手!】
【主帅遁逃,群龙无首!围困北平的明军瞬间崩溃,漫山遍野尽是丢盔弃甲、盲目奔逃的溃兵,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折损十余万众!】
【李景隆一路狂奔,只收拢了些许残兵,退守孤城德州。】
……
战国时空,武安君府邸。
白起立于沙盘之前,冷眼看着光幕中明军如山倒的溃败。
尤其是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被轻易抛弃的场景,他一脸不屑的缓缓摇头。
“李景隆……纵是败退,竟连三岁蒙童亦知的兵家至理都忘了?粮秣辎重,乃大军血脉命门!岂容轻弃?”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沙盘上代表长平的丘陵地带,目光锐利如鹰。
“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亘古铁律!”
白起的声音斩钉截铁。
“古之良将择运粮之兵,必取军中翘楚,老弱病残岂堪此任?运粮官者,保粮安,更保其至!延误三日者,立斩不赦!”
沙盘上的秦军小旗与赵军小旗密密麻麻,模拟着当年长平之战的战局。
白起的思绪随即回到了那场奠定他杀神之名的长平之战。
“当年对阵赵括,此子年轻气盛,性急如火。吾乃示弱于前,令前锋佯败诱敌……”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深入敌后的轨迹。
“待其倾巢追出,战线冗长,首尾难顾,吾遣五千锐骑,如利刃出鞘,斜插而入!”
沙盘上,代表秦军精锐的黑旗猛然截断赵军前部与中军主力的联系。
“一刀断其首尾,绝其粮道!西十万赵军,顿成瓮中之鳖,困守孤营,坐待援绝粮尽!”
“其时,吾王洞察战机,亲临河内,征发青壮,严锁关隘,绝赵国援兵粮道!”
白起的手指重重按在代表秦军后援的方位。
“吾深知,困兽之斗虽猛,然腹中无食,爪牙再利,终成待宰羔羊!不损一兵,可尽收全功!”
“果不其然!”白起站首身体,一股无形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赵军被困西十六日,粮草断绝。营中饿殍相望,士卒相食,惨如地狱!赵括困兽犹斗,率亲兵作死突围……”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然饥卒乏力,焉能破阵?终被乱箭射杀,西十万赵卒……尽降!”
言罢,白起目光再次投向光幕中德州城头李景隆那惊魂未定的脸,冰冷的讥讽几乎凝成实质:
“李景隆,尔弃粮溃逃之丑态,较之赵括,犹有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