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偏殿内,“咸鱼翻身鞭策令”的余威犹在。苏晚卿看着林瑞雪递上来的、新鲜出炉的两份《嫔妃月度KPI考核表》自评修订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刘选侍的修订版:
‘妃德’:谨守宫规,友爱同侪,新增:主动探望新入宫的陈采女一次。
新增‘宫务’:位卑未敢忘忧,主动整理撷芳殿西偏殿历年旧书,分类造册。
新增‘才艺’:略通诗书,愿为宫中小皇子公主启蒙读物抄录善本。
‘子嗣贡献’:无。新增备注:若有需要,愿协助照看年幼皇子公主。
新增‘团队协作’:主动将闲置花种分予赵才人、陈采女。
总分预估:提升一档,争取乙下。备注:‘嫔妾深感娘娘推行绩效、优化宫闱之苦心,定当尽力而为,不负娘娘期望,求稳!求稳!’
赵才人的修订版:
‘妃德’:每日请安,风雨无阻。新增:本月主动劝解顾才人、李美人争执一次。
‘宫务’:暂无。新增:愿学习茶道,为宫中小宴或娘娘待客时效力。
‘才艺’:会泡茶。仅限自己喝 → 改为:正努力钻研《茶经》,提升技艺。
‘子嗣贡献’:无。新增备注:愿为公主缝制香囊荷包。
‘团队协作’:不拖后腿 → 改为:力所能及,乐于助人。新增:帮顾才人描过两次绣样。
总分预估:丙上。备注:‘嫔妾定当勤勉,不负昭仪娘娘苦心,只求…只求莫要搬去清漪苑!份例…份例也可再减些…’
“噗嗤。”一旁的林瑞雪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嘴,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娘娘您看,这‘鞭策令’效果立竿见影!刘选侍连压箱底的书都翻出来整理了,赵才人为了不搬去清漪苑,连茶道都肯学了,还知道主动调解矛盾了!这两位‘佛爷’,可算是被您从蒲团上‘请’下来了!”
李德全也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啧啧称奇:“娘娘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绝了!比扣份例罚银子管用一百倍!这下,看谁还敢说咱们绩效是花架子!”
苏晚卿眼中也带着笑意,将两份“咸鱼翻身”的自评表放下:“人各有志,本不强求。但既在宫中,享了这份尊荣俸禄,总要有所贡献,哪怕微小。绩效考评,求的是个‘尽’字,而非一味争抢。她们能有此转变,知晓分寸,便好。”她话锋一转,正色道,“躺平的‘佛爷’暂时按住了,但盘踞在香火里的‘财神’,可没这么容易打发。李总管,瑞雪,相国寺那边,查得如何?”
说到“财神”和相国寺,两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换上凝重。
李德全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回娘娘!老奴按娘娘吩咐,深挖永昌十二年前后旧账,尤其是大宗异常物资。果然有发现!”他从袖中取出一份誊抄的清单,“永昌十三年春,也就是苏烈将军冤案判决后不到半年,广储司记录,相国寺以‘修缮大雄宝殿金身、增塑罗汉’为由,一次性支领赤金三千两!朱砂、石青、孔雀石等贵重颜料各百斤!顶级檀香木五十方!这数额…远超寻常寺庙修缮之需!且当时负责核验用度并签批的,正是时任广储司主事、如今己升任内务府采办司郎中的…钱友德!”
“钱友德?”苏晚卿眼神一凝。此人她知道,是内务府有名的“老好人”,八面玲珑,人脉极广,尤其与京城各大寺庙道观关系匪浅。
“正是!”李德全眼中闪过精光,“老奴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这钱友德,几乎就是相国寺在宫里的‘代言人’!相国寺近十年所有超规格的‘皇家供奉’申请,几乎都经他手,且总能顺利获批!更可疑的是,永昌十五年,相国寺又报请‘铸造万斤青铜巨钟祈福国运’,耗铜数万斤!而当时负责督造此钟的工部官员,正是齐敏一手提拔的心腹!这铜…来源可查?”
林瑞雪紧接着递上另一份卷宗:“娘娘,奴婢梳理齐敏府中抄没的账册和往来书信,发现大量与‘香火’、‘布施’相关的隐晦记录!比如‘北地皮货折银五千两,入功德箱’;‘西域宝石一匣,充作佛前七宝供奉’;还有多次提及‘慧觉大师慈悲,代管善财,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慧觉大师’,正是相国寺的监寺,地位仅次于主持,掌管寺中所有钱粮度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慎刑司拷问齐敏的心腹管家,他熬不住刑,吐露了一点:齐敏每年都会在相国寺‘捐’一笔数额惊人的‘无名香火’,从不入公账,只由慧觉大师亲自接收。而慧觉大师,偶尔会‘回赠’一些开过光的‘法器’或‘经卷’,齐敏都珍而重之地收藏在密室…奴婢怀疑,那些‘法器’、‘经卷’里,就藏着金蝉组织传递指令或资金的密信!”
线索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最终都指向了香烟缭绕、梵音阵阵的相国寺,指向了那位德高望重的慧觉大师!
“好一个‘代管善财’!好一个‘无名香火’!”苏晚卿冷笑,指尖在桌案上敲击出冰冷的节奏,“这慧觉大师,披着袈裟,念着慈悲,干的却是洗钱销赃、为虎作伥的勾当!这相国寺的功德箱,怕不是金蝉组织的钱袋子!”她眼中寒光乍现,“‘潜鳞’对相国寺的排查呢?”
“回娘娘!”林瑞雪立刻道,“‘潜鳞’密报,相国寺近二十年的‘大功德主’名录己初步梳理。齐敏赫然在列,捐输数额巨大且持续多年。还有几个名字,虽己作古或败落,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时、与齐敏交往甚密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慧觉大师本人,在出家前,曾是京中颇有名气的…账房先生!尤其精于做假账!”
账房先生!慧觉!金蝉组织的“财神”!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第西只金蝉,己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