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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至今都记得那个夏天。
那年他七岁，白榆五岁，两家住在相邻的小院里。
白榆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喊“沉沉哥哥”，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们一起在巷口的槐树下挖过蚂蚁洞，分享过同一根老冰棍，甚至因为偷摘邻居家的葡萄被追着跑过三条街。
白榆跑得慢，每次都是周沉背着她逃命，小姑娘趴在他背上咯咯笑，发梢沾着葡萄汁的甜香。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某个闷热的午后，白榆父亲工作问题要搬到别的城市。
大人们商量搬家事宜时，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堆沙子城堡。
“沉沉哥哥，什么叫调任呀？”
白榆歪着头问，小辫子上还别着周沉早上给她摘的野花。
周沉当时还不懂离别的含义，首到看见白家开始打包行李。
那几天白榆就变得异常黏人，每天都要攥着周沉的衣角睡觉，吃饭要坐他腿上，连去厕所都要周沉守在门外。
“我们拉钩！”她把自己最宝贝的玻璃弹珠塞进周沉手心。
“等我长大了就回来找你！”
小孩子的约定，终是敌不过大人的决定，在一个夜晚，白家趁着白榆熟睡时，偷偷把她带走了。
周沉清晨跑去敲门时，只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门槛上静静躺着的那颗玻璃弹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白榆哭肿的眼睛。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那么多年过去，周沉几乎对这个小女孩己经没什么印象了，兴许她也己经忘了自己，毕竟当年的她还那么小。
因此白榆自称是妹妹的时候，周沉才会立刻觉得是诈骗。
周沉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你在哪个站？”
“h城东站……”
“站在原地别动，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周沉抓了抓头发，一脸懊恼，自己要怎么跟这个“妹妹”解释刚才那些荤话？
他随手关了电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周沉赶到杭城东站时，远远就看见出站口蹲着个娇小的身影。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怀里紧紧抱着个双肩包，脑袋埋得低低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猫。
周沉一眼就认出来一定是她，他脚步顿了顿，记忆突然闪回十几年前。
那时候的白榆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豆丁，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沉沉哥哥”地叫。
“喂，白榆？”
他走到女孩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白榆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鼻尖上还挂着颗要掉不掉的泪珠。
周沉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哭包小丫头，现在居然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白瓷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杏眼因为刚哭过而水汪汪的，微翘的鼻尖上还带着颗可爱的小痣。
最要命的是，她仰头看人时，睫毛扑闪扑闪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当年巷子口那只总蹭他手心的小奶猫。
“你、你……”白榆结结巴巴地指着他。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说要带什么二十厘米的……”
“停！”
周沉耳根一热，一把将人拎起来：“那是个误会！”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电瓶车钥匙：“走、走吧，我先带你去找个地方吃饭。”
白榆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湿漉漉的眼睛眨啊眨：“不用的，我会做饭，我们去买点菜就在家里做吧？”
阳光穿过车站的玻璃幕墙，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沉望着她期待的眼神，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蝉鸣悠长的夏天。
“……行吧。”周沉看着白榆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周沉心里有很多疑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等回到家他再好好问清楚。
可首到两人站在超市生鲜区，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目前狗窝一样的家，怎么能招待客人？
“排骨要肋排才好吃。”白榆己经熟练地挑拣起来，纤细的手指在肉块间翻动。
“沉沉哥哥还喜欢吃偏辣的吗？”
周沉推着购物车的手一紧，他爱吃川菜，重辣口味，可这些年都是穆婉晴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对他来说，口味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记得。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犹豫着开口。
白榆正踮脚去够高处的调料，闻言动作一顿：“挺好的呀。”
她转过头，嘴角挂着浅浅的梨涡。
“就是有时候会想起你。”
周沉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结账时，白榆突然指着收银台旁的计生用品区：“沉沉哥哥，要买那个吗？”
她一脸天真，“你电话里不是说……”
“白榆！”周沉一把捂住她的嘴，在收银员暧昧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夕阳西下，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
白榆站在门口，看着玄关处东倒西歪的拖鞋和沙发上堆积如山的衣服，眼睛眨巴眨巴的的看向他：“沉沉哥哥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周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昨天刚搬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正想辩解，却见她己经利落地扎起丸子头，开始收拾起来。
周沉总感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有一种她突然成了这里女主人的感觉，这么多年没见了，他们好像也不算很熟吧？
周沉一把拉住正要去收拾的白榆，眉头微皱：“等等，先别忙活。”
他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
白榆眨了眨眼，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周沉在她对面坐下，神色认真：“首先，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你怎么突然来h城？真的只是钱包被偷这么简单？”
其它的不偷，就偷钱包？
周沉双手抱胸，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这个眼神飘忽的小姑娘。
“白榆，老实交代。”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击，每一下都让白榆的肩膀跟着缩了缩。
白榆的指尖把衣角绞得更紧了，布料在她手里皱成一团：“就……就是很倒霉嘛……”
"徐阿姨和我爸知道你来我这了吗？"
白榆猛地抬头，在对上他锐利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
“知道……”
“嗯？”
她的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圈。
“他们……本来是要来送我的，但我跟他们说……说沉沉哥哥你会来接我，会照顾好我……”
周沉眯起眼睛："然后？"
白榆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他们就同意啦！妈妈说有你在我身边，她就放心了！”
周沉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