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悬在中天,
陈砚朗和母亲踩着满地碎金,
提着沉甸甸的竹篓跨进家门。
陈砚墨正在院里劈柴。
他抬头望见弟弟通红的耳尖。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厨房飘来浓郁的炖肉香气,
小乐掀开锅盖。
她抬眼看见两人进门,
“快洗洗手,饭马上就好!”
话音未落,母亲把竹篓往桌上一放。
“都别忙活了!”
“今个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八仙桌被擦得锃亮,
很快摆满了腌黄瓜、炒豆角,
还有早上剩下的玉米面饼。
陈砚朗盯着碗里的白粥发呆,
粥面浮着的油花微微晃动,
映出他发烫的脸。
母亲夹了块油亮的红烧肉塞进他碗里,
筷子头重重敲了敲碗沿:
“别傻乐了。”
“娘!”
陈砚朗耳根烧得通红,
慌忙低头扒拉米饭。
小乐在一旁捂着嘴笑,眼角弯成月牙。
陈砚墨悄悄碰了碰小乐的手背,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和你爹早把日子看好了,”
母亲用粗粝的手指翻开本子,
泛黄的纸页上,
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吉时宜忌,
“下周一,双日子,吉利!”
“这么急?”
陈砚墨挑眉,给小乐盛了勺嫩滑的鸡蛋羹。
“婚房早拾掇好了,就差办酒!”
她指着本子上的清单,声音愈发洪亮:
“喜糖、红绸、鞭炮……”
“对了,还得找村里巧手婶子帮忙裁嫁衣!”
“小华那丫头手巧,可嫁衣马虎不得!”
陈砚朗突然想起今早小华坐在堂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
淡蓝色碎花衫被染成暖金色。
她低头剥着茶碗里的茶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是藏着万千心事。
“小华说她自己绣被面就行……”
他嗫嚅着开口,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傻小子,那能一样吗?”
母亲的嗓门陡然拔高,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了起来,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婶子们绣的鸳鸯戏水,针脚密实,寓意也好!”
她转头冲小乐招手,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她的:
“小乐啊,你帮着去镇上扯点好绸缎。”
“挑那大红色的,喜庆!”
小乐笑着点头。
她想起自己成亲。
陈砚墨也是这般仔细地为她筹备,
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娘放心,我知道哪家绸缎庄的料子好。”
饭桌上的气氛愈发热烈,母亲絮絮叨叨说着迎亲的规矩。
从跨火盆到拜天地,每个细节都反复叮嘱。
陈砚朗听着听着,思绪却飘回了小华家的院子。
篱笆上的牵牛花还在盛开,紫色的花朵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陈砚墨看着弟弟发呆的模样,伸手拍了拍陈砚朗的肩膀:
“想啥呢?”
“娶了媳妇别把娘忘了。”
“说什么胡话!”
母亲嗔怪地瞪了大儿子一眼,
又往陈砚朗碗里夹了个卤蛋,
“快吃,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下午把房间腾出来,放喜糖和酒水。”
“还有院子,得好好打扫打扫,到时候要摆流水席呢!”
陈砚朗望着碗里油亮的红烧肉,突然觉得心里比蜜还甜。
这满院的喧闹,这家人的关怀,还有即将到来的新生活,都让他充满期待。
他咬了一口红烧肉,软糯的肉块在舌尖化开,香气西溢。
这一刻,满院都是即将办喜事的欢欣。
午后,陈砚朗和陈砚墨兄弟俩扛起锄头,
准备去后院翻土。
母亲和小乐则坐在屋檐下,一边择菜一边商量着婚宴的菜谱。
“得做个梅菜扣肉,肥而不腻,客人肯定爱吃。”
母亲说着,把一把新鲜的豆角放进竹篮,
“还有清蒸鱼,年年有余,图个好彩头。”
小乐认真地点头,手中的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娘,我再做道糯米藕吧。”
“甜甜蜜蜜的,正适合喜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后院里,陈砚朗挥舞着锄头,汗水顺着额头滑进眼睛,蛰得生疼。
他却顾不上擦,满脑子都是小华的模样。
他想起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像两汪清泉;
想起她说话时软糯的嗓音,像春风拂过耳畔。
“哥,你说小华会穿什么样的嫁衣?”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转头问陈砚墨。
陈砚墨首起腰,用手背擦了擦汗,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
“肯定是最漂亮的。”
“就像小乐成亲时那样,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仿佛又看到了小乐出嫁那天的模样。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火烧云,将整个村子染成金色。
陈家院里,一家人还在忙碌着。
母亲在灶台前烧火,火苗 “噼啪” 作响,映红了她布满皱纹的脸;
小乐在屋里收拾新房,将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户上;
陈砚朗和陈砚墨则在院子里搭棚子,为婚宴做准备。
“吃饭啦!”
母亲的喊声响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
桌上摆着新做的槐花饼,香气扑鼻。
陈砚朗咬了一口,清甜的花香在口中散开。
他望着身边的家人,心里满是幸福。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缀满天空。
“吃饭啦!”
母亲的喊声穿透暮色,在院子里回荡。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忙碌一天后的满足。
母亲往陈砚朗碗里盛了满满一勺鸡腿肉,
“多吃点,明天还要收拾新房呢。”
陈砚朗望着碗里的鸡肉,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进母亲碗里,
“娘,您也吃。”
陈砚墨默默给小乐添了半碗汤。
饭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明天的计划。
母亲说道,
“明天去镇上买喜糖和红绸。”
“对了,还得请王大爷写对联……”
陈砚朗一边听,一边往嘴里塞馒头,
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新房布置得更喜庆。
父亲开了口,
“棚子的事我和墨儿一起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挑喜字的时候,找厚实点的红纸,经得住风吹。”
陈砚朗连忙点头,把父亲的叮嘱记在心里。
夜色渐深,星星在天幕上闪烁。
陈砚朗回到自己的新房,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在床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轻轻坐在床边,抚摸着平整的床单,
想象着几天后这里就会迎来他的新娘。
陈砚朗拿起绣帕,放在鼻尖轻嗅,
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把绣帕叠好,放进枕头底下,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