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站在书房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窗帘上的暗纹。
苏晚下楼时裙摆扫过地毯的声响还没散尽,空气里却像突然抽空了什么,只剩下雪松香水和她留下的玉兰花瓣气息,缠在一起,闷得人发慌。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特助陈峰的视频请求。
他划开屏幕时,陈峰的大脸占满画面,背景是灯火通明的会议室:“凌总,跨国视频会还有十分钟开始,合作方己经在线上等了……”
“推迟。”
凌墨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杯没动过的温水里,苏晚的唇印还留在杯沿,浅得像个幻觉。
陈峰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推迟?可是对方CEO特意调整了时差,这是第三次改时间了……”
“我说,推迟。”
凌墨打断他,指尖敲了敲桌面,那里还留着苏晚放星图手册的压痕。
“告诉他们,明天上午九点再开。”
陈峰沉默了三秒,突然压低声音:“凌总,您该不会是为了……苏小姐吧?”
凌墨没说话,首接挂断了视频。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苏晚画废的星轨图还摊在那里,红笔圈出的错误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她总说这里的星轨角度不对,其实是故意画错想让我注意到。”字迹比旁边的批注浅了些,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落下的。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顾延川的助理发来的照片。片场监控截图里,顾廷川吻上了苏晚……
凌墨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今早苏晚说“只是朋友”时,喉间那股铁锈味又涌了上来。
其实他看见过顾延川的手机屏保,是张偷拍的照片:苏晚坐在片场的折叠椅上打盹,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顾延川的手正悬在她头顶,像是要替她挡开刺眼的光。
“凌总?”陈峰的电话又打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合作方说如果今天不开会,就要重新评估合作风险……”
“让法务部准备违约金。”
凌墨扯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领带夹掉出来,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停在苏晚刚才站过的位置。
此刻书房的挂钟指向八点半,距离原定会议时间己经过去半小时。
凌墨点开苏晚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发的是“雨天适合拍哭戏,就是眼睛有点疼。”配图是张自拍,眼角红红的,背景里能看见顾延川递纸巾的手。
他突然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
走廊里遇见端着醒酒器的管家,对方愣了愣:“少爷,不等苏小姐了?”
“开会,她有朋友陪。”凌墨的声音硬邦邦的。
走到楼梯口时却猛地停住。
苏晚的发圈掉在台阶缝里,粉色的,上面还缠着根他的头发。
宴会厅的喧嚣隔着雕花木门传来,顾延川的笑声尤其清晰。
凌墨捏着发圈的手指微微用力,塑料花瓣被捏得变了形。
他想起苏晚十五岁时,总爱用这种发圈,每次跑步都会掉,他捡过不下二十次,每次都骂她“丢三落西”,转头却把发圈塞进自己笔袋里。
“墨墨?”凌母走过来,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结,“怎么一个人在这?晚晚正和延川聊得开心呢。”
凌墨顺着母亲的目光望去,苏晚正仰头笑,顾延川替她挡开晃动的香槟塔,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她脖子上戴着条新项链,星星形状的吊坠,不是他送的那条。
“妈,我公司还有事。”他后退半步,避开母亲的手,“会议推迟太久了。”
凌母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再挽留:“记得早点回来,晚晚今晚住老宅。”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凌墨心口发紧。
他记得十五岁那年,苏晚在他家借住,半夜发烧,他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
她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他的衣领说“凌墨,我好像喜欢你”,第二天却红着脸说是胡话,从那以后,两人的房间就被安排在相邻的位置,中间隔着道从未锁过的门。
车驶出梧桐巷时,凌墨打开车载音响。里面放着首老情歌,是苏晚十七岁时最喜欢的,他当时总嘲笑“太矫情”,却偷偷设成了来电铃声。
手机在副驾震动,是陈峰发来的消息:【凌总,合作方同意明天开会了】。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极了苏晚当年在他耳边的絮叨。
他突然调转车头,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夜鸟。
老宅书房的灯还亮着。凌墨推开门时,苏晚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本他大学时的笔记。
月光从落地窗涌进来,在她脚边铺成片银霜,她指尖划过的那页,写满了“苏晚”的名字,被墨水晕开,像无数个没说出口的心事。
“你怎么回来了?”她猛地转身,发圈掉在地上,和他手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凌墨没说话,只是走过去,从抽屉里拿出那条藏了三年的项链。
星星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刚要递过去,就看见苏晚脖子上的项链。
刚刚还没有。
顾延川送的?
星星的角是圆的。
而他这条,棱角分明,像他藏不住的锋芒。
“会议……”苏晚的声音有点慌,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推到明天了。”凌墨把项链放回抽屉,声响有点大,“陈峰说,合作方更在意诚意。”
苏晚的指尖蜷缩起来,捏着笔记的指节泛白:“其实你不用……”
“我愿意。”
他打断她,声音哑得厉害,“就像愿意记得你喝牛奶要加蜂蜜,愿意在每页星图里夹书签,愿意……”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
终究没说出口。
“愿意等你想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只是朋友。”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苏晚想起今早的雨戏,顾延川的吻落在额头时,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眼前这个人,把外套给她,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笑着说“我火力旺”。
“凌墨,我……”
“别说了。”他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散落的声音。
苏晚蹲在地上捡笔记,有张照片从夹页里掉出来——是毕业典礼那天,他偷偷在她额角印下的吻,被同学抓拍下来,照片背面写着“再等等,等我有勇气”。
凌墨的脚步像被钉住了。苏晚捏着照片的手在抖,眼泪砸在相纸上,晕开了墨迹。
“这张照片……”她的声音哽咽着,“我找了好久……”
“在你画废的星轨图里夹着。”凌墨的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颤,“你说过,重要的东西要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她猛地抬头,看见凌墨的西装裤脚还湿着,边缘结着层淡淡的白霜,像极了那年暴雨里,他湿透的裤脚。
“会议……真的推了?没关系吗?不是因为我吗?”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
凌墨没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许虐恋的尽头,不是轰然倒塌的围墙,而是在无数个犹豫的瞬间里,愿意为对方多等一秒的妥协。就像凌墨推掉的会议,藏在书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