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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奴这颗棋子，己然走活。
景行对此颇为满意。
但他深知，一张周密的大网，绝非一两根丝线便能织就。
“系统，调阅月奴的日常行为模式与潜在特质分析。”景行心中默念。
他需要的不止是皇宫中的“明眼”。
更需要一张遍布大雍的情报网络。
而月奴，是他初步选定执掌这张网络的核心人选。
【月奴，蒯师之女，现年九岁。】
【性格坚韧聪慧，观察力敏锐，对您表现出高度的依赖与信任。】
【在“格物致知堂”日常事务中，展现出极强的条理性与信息归纳能力。】
系统冰冷的数据，逐条浮现，印证了景行的判断。
青城山，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里是“格物致知堂”孩子们处理各类信息的中转站。
月奴，一个比景行略小一两岁的女孩，正低头专注地整理着一叠来自山下各处收集来的零散消息。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景行缓步走近，脚步轻微。
他的声音温和：“月奴，这些消息，你都看过了？”
月奴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向景行，点了点头：“嗯，都看过了，师兄。”
“有什么觉得特别的，或者……不太对劲的吗？”景行循循善诱。
他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听令的传声筒。
而是一个能独立思考，能为他筛滤信息的“筛子”。
月奴抿了抿小巧的唇，细嫩的手指点在一张泛黄的纸条上。
“师兄，这条消息说城南米价平稳。”
“但另一条却说，有大户在暗中囤米。”
“还说……还说官府似乎有人在帮他们遮掩。”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困惑：“这两条，似乎有些矛盾。”
她又拿起另一张纸条：“还有这条，说城西张屠户家丢了头猪，报官了，但捕快只是去问了两句就走了。”
“可我记得，张屠户的儿子，前几日跟李家小少爷打过架。”
景行眼中露出一抹赞许，转瞬即逝。
“很好。”
“月奴，你的眼睛很敏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不再是平日里师兄妹间的随意。
“你看到的这些，只是浮于表面的浪花，底下或许还藏着汹涌的暗流。”
“真假掺杂，虚实难辨。”
“如何从无数沙砾中，淘选出真正的金子，这是第一步。”
月奴似懂非懂，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
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隐约感觉到，师兄正在为她打开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师兄，我该怎么做？”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首先，是‘辨’。”景行伸出一根手指，白皙修长，与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任何消息，都要问几个为什么。”
“谁说的？”
“他为什么这么说？”
“有没有其他人也这么说？”
“不同的说法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有什么矛盾？”
他拿起月奴指出的那两条关于米价的消息。
“比如这两条。一条说平稳，一条说暗中囤积。”
“前者可能是官府放出的安民告示，后者可能是某些人私下打探到的流言。”
“哪一个更接近真相？或者，两者都是真相的一部分？”
月奴蹙眉思索，小脸紧绷：“若是大户囤米，米价自然会涨。”
“官府说平稳，要么是被蒙蔽了双眼，要么……就是他们故意隐瞒真相！”
“不错。”景行颔首，对她的悟性颇为满意。
“这就是‘辨’。”
“接下来，是‘藏’。”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有时候，要获取真正的消息，不能让人知道你是谁。”
“甚至，要让他们以为你是另一个人，一个他们毫不在意，或者乐于倾诉的对象。”
月奴瞪大了眼睛，眸中充满了新奇：“像……像说书先生故事里那些侠客一样，伪装身份吗？”
“有相似之处，但更要融入寻常，化于无形。”景行解释道。
“寻常的衣着，不起眼的举止，一颗善于观察和模仿的心，便是最好的伪装。”
“你要学会听各种口音，学各种人的走路姿势，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这……这个难吗？”月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模仿别人，听起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万事开头难。”景行鼓励道，声音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会慢慢教你。”
“最重要的是，你要用心去感受，去记住那些细节，那些常人忽略的蛛丝马迹。”
“最后，是‘传’。”景行的神色更加严肃，目光深远。
“消息再灵通，送不出去，或者送到了敌人手里，都是枉然，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如何安全、隐秘、准确地将消息传递到需要的人手中，这同样是一门大学问，关乎生死成败。”
他看着月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记住，最安全的方式，往往是最不起眼的方式。”
“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件看似寻常的物件，都可能成为传递信息的媒介。”
月奴的小脸因为激动和专注而涨得有些红。
既有兴奋，也有一丝源于未知的紧张。
她从未想过，那些平日里师兄让她帮忙整理的纸条背后，竟藏着如此深奥的学问。
也从未想过，这些学问，似乎与她未来的命运紧密相连。
“师兄，我……我能学会吗？”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渴望。
景行温和地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如同安抚一只受到鼓舞却又有些忐忑的小兽。
“当然能。”
“月奴，你很聪明，也很有韧性，这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稚奴在宫中，需要一双能看透重重宫墙的眼睛，洞察人心鬼蜮。”
“而在宫外，我需要你，成为我遍布天下的耳目，为我织起一张无形的网，笼罩整个大雍。”
“遍布天下的耳目……无形的网……”月奴喃喃自语。
这两个词汇，对一个九岁的女孩而言，太过宏大，也太过沉重。
但她的眼中，却渐渐亮起坚定的光芒，驱散了先前的迷茫。
她用力点头，声音清脆而坚定：“师兄，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学的！”
景行心中暗道：稚奴在内，掌控中枢，洞察宫廷；月奴在外，编织天罗地网，监控天下。
这孩子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又对自己全然信任，是执掌这张情报网的不二人选。
他不仅要“育龙”，更要培养出能辅佐这条“龙”翱翔九天的左膀右臂。
青城山的星空格外清朗，深邃的夜幕中，星辰闪烁。
景行知道，又一颗重要的星辰，开始在自己的棋盘上闪耀了。
而这张网一旦铺开，曹安、赵秉文之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无所遁形，再难一手遮天。
“月奴，”景行又道，声音恢复了些许轻松。
“从今日起，‘格物致知堂’收集来的所有信息，你先过目。”
“分门别类，将你认为可疑的、重要的、相互矛盾的，都标注出来，再交给我。”
“是，师兄！”月奴挺首了小小的腰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使命感。
一场针对整个大雍王朝的情报革命，就在这青城山巅，由一个十岁的孩童悄然发起。
而它最初的执行者，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与坚定的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