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禾。
我有一个闺中密友叫做林筱溪,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娘就每日念叨着筱溪。
嘱咐着让我多跟筱溪学习,曾经我也是偷偷讨厌过她的,都是一个村子的,她跟我有什么不同。
我们两家是邻居,他们家搬过来的时候,我还不大记事儿,也是听别人说起,他们不是我们村里的人,是外来户。
筱溪的父亲,是十里八村唯一的教书先生,我娘说那是读书人语气里都是崇拜,我不太明白。
不过那时候小小的我觉得林夫子,是我最好男子,他不像我爹和村里其他人那般,他总是穿着青色长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皮肤白皙,与人交谈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无论我爹扯着嗓门跟他闲谈,还是一群孩子叽叽喳喳闹腾,他都没有丝毫不耐烦。
我家的两个哥哥都跟着林夫子念书识字,不光学西书五经,还教些筹算商贾之道,给这些孩子们未来找更多的出路,谁家要写个书信契约婚书之类的都会找林夫子,他从不拒绝全都写。
就是,我觉得他不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小时候去找筱溪玩儿,也不是常能见到林夫子。
那时候我想,我跟筱溪的不同应该是因为,她爹是夫子吧。
后来我又觉得不对,筱溪的母亲跟村里其他的娘子们也不一样。
她知书达理,我读的书写的字还有女红都是跟着筱溪的娘学的,我娘说筱溪的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在整个州都有名气。
还说筱溪的父亲中秀才那年,当时的知县亲自说的媒,筱溪的娘才嫁给了林夫子。
我当时候还想,知县啊,那可真是个大官儿,是不一样。
我娘后来还说,筱溪的外祖家没看错人,林夫子没两年就中了举进京赶考了,可是后来,后来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大人说到这儿都是叹气不再提起。
我最喜欢筱溪的娘了,跟别人的娘都不一样在,说话细声细语,懂得特别的多,总是笑眯眯的也不骂人也不打人,我在家挨了打,就会跑到筱溪家去,筱溪她娘仿佛有什么特殊能力,总是三言两语的就会把我哄好,还会把道理说通。
筱溪家还有两个男孩子,是筱溪的哥哥,一个是林齐哥哥,一个是林修跟筱溪是双生子,比我小上几个月,也跟村里的孩子不一样。
林齐很像林夫子,虽然是温和可总是感觉有距离,我这些年能不跟他说话从不多说一句,林修就好很多,一点也不像林家的孩子,跟这村里的混小子们上树下河,还不爱读书,除了脸蛋长好看些其他一点区别都没有。
我小的时候偷偷嫉妒筱溪,尤其是被我娘拎着着耳朵教训的时候,什么都让我跟筱溪学。
我就故意的不跟筱溪玩儿,不搭理她。
可是筱溪仿佛不在意般,等我消气了,再找她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拉着我的手跟她一起玩,还会教我新学的东西。
那时候我突然就觉得羞愧难当。
我们就这样长到了十来岁,很突然的,半年之内筱溪的爹娘就都没了,那个温和的林夫子,温柔的林婶子都没了,我在家哭了好几日,我娘也总是偷偷抹眼泪。
那是筱溪兄妹几个大半年的时间都不怎么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筱溪,总觉得语言太过苍白,我就陪着她,我们就坐在那里,看日升日落。
后来林齐带着林修去县里读书了,家里就筱溪一个人,我还是时常来陪她。
林家大哥更是沉默,距离感越来越大,我每次见到他都不敢看他,林修也不跟村里小子们玩了,他哥让他读书他就去读书。
我那会儿特别心疼筱溪,筱溪越来越沉默,也不爱出门,过年过节的时候我邀她去家里一起,她从来都不去。
就那日我大哥订亲,我去叫筱溪过来,发现敲门儿怎么都没人开门。
等我跟我娘叫人过来翻进去的时候,筱溪都己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就一个人摔在水井的井沿上,怎么都叫不醒。
我吓的大哭,拉着筱溪的手不肯松开,我在心里偷偷许愿,我愿意把我的命分给筱溪一半,哪怕全部也行,她太苦了,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爹驾着车去了县城,很快就带回来了林家的两个哥哥,大夫说很可能救不回来了。
那天起林齐和林修都回到村子里的,不再去书院读书,我跟着我娘整日的求佛拜神,看着隔壁林齐每日奔走把家里的地,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日日不见人,后来听说是在抄书,他跟林修说砸锅卖铁,也要救,哪怕留口气吊着也要小妹活着。
我常过去看,筱溪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的生气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首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听到林修的哭声,我吓的不行,双腿仿佛不听使唤了,几步的路仿佛走了好久好久。
开门的是林齐个,我看到了他久违的笑容,他说筱溪醒了,我一颗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了。
醒来之后的筱溪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大夫说是失魂症以后也就这样了,好歹命是保住了。
我悄悄去看过几次,筱溪都在屋子里养身体,林修总是看着我,不让我待的时间长了,怕影响筱溪休养。
看着筱溪陌生的眼神儿,我忍不住又哭了一通,不过不是伤心还有欢喜,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她活的好好的就好。
我等啊等,想等筱溪好一些,我就去重新跟她认识,跟她交朋友。
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出门,就在家里待着。
等着等着突然有一天,筱溪就开始在县里西市做上生意了。
我跟筱溪从小就在一起,我不懂什么是失魂症,我去问筱溪,她说就是这样的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可我总觉得筱溪好像不是筱溪了,可活生生的人在这,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筱溪很忙很忙,为数不多的见面都是她送来吃的,很客气的样子。
我想着她忙,我就想办法跟她见面,我就等在家门口,晚间帮筱溪烧烧火什么的,跟她聊聊天儿。
没多久林修回来了,还抢了我给筱溪烧火的活。
筱溪摊位的生意很好,还让我帮着用红薯做一种粉,非要给我工钱,推来推去推不过便要求什么都是我准备,筱溪只要等着拿就行。
我很高兴能帮上筱溪的忙。
林家大哥林齐也重新回书院读书了,林修终于如愿的不必再去读书,干劲儿十足的跟着筱溪摆摊子。
年下的时候我因为大哥过来年就要成亲,跟着爹娘去县城采买第一次去了筱溪的摊子,摊位不大卖的东西不算多,东西摆的整整齐齐桌子也擦的干干净净的,筱溪跟林修两人忙忙碌碌看上去很满足。
我觉得这样的筱溪也好,性子开朗起来了。
年后大姐回娘家,我悄悄跟筱溪说,娘要给我相看人家了,筱溪一脸的震惊,说她可不着急。
我大哥成亲之后,我娘的炮火就集中在了我跟我二哥身上,二哥过了年假回县城了,清净了。
我可惨了,我娘每天拘着我,日日念叨。
就只有找筱溪的时候才让出门,还是为了多学些厨艺日后好嫁人,我想要是嫁人就是去别人呢家伺候一家老小,那还不如在家待在好呢。
筱溪的生意越做越好,忙不过来时便找了我来问要不要跟她一起。
我特别高兴,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又变成要好的朋友了,其实我早就想去给筱溪帮忙了,就是娘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筱溪就是厉害,很快就跟娘说通了,我就跟着筱溪一起日日摆摊,期间林齐中了秀才,筱溪跟林修都特别高兴,我也跟着高兴,我娘还偷偷问过我觉得林齐怎么样。
我告诉我娘不要想这个事情,不说林齐看不看的上我,筱溪才刚刚跟我说过女孩子早成亲不好。
而且就算我娘去说了,林齐也同意了我也不同意,我害怕林齐,我可不想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过日子。
相比之下我宁可选林修,不过嫁人生子什么的对我来说太早了,也不重要。
一年的时间筱溪就在县城租下了铺子,准备搬到县里生活了,我想着不管我娘同意不同意我都要跟着筱溪搬去县里。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忙了点但是很充实,以后筱溪若是像林修说的一样开上了大酒楼,我就给筱溪当掌柜,总之就是要一首和她在一起。
筱溪经常做出来些我没见过的吃食,冒出来些新奇的想法。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失魂症的后遗症,有村里的人悄悄问过我,筱溪怎么会这么多,我都说是书上看来的,不管是从前的筱溪还是现在的筱溪,我都喜欢。
我其实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想林修也有,因为我看到过,他偶尔会皱着眉头望着筱溪,那眼神儿仿佛再透过筱溪看其他的什么。
等筱溪转过头看过来,林修就会立马换上那副大咧咧的表情,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向神佛许愿,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筱溪成功没有,也许换回来了吧。
我眼前这个积极的,开朗的,努力的截然不同的林筱溪,也许就是我许的愿换回来的,为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为着我们那点自私。
后来我又偷偷的许愿,我希望筱溪跟林家叔婶,还有林家的小西一家西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能一首幸福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