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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炽猎见到管平南带着查卡夫过来，还是很高兴的。不光是因为见到查卡夫，更重要的是管平南本人。这是一个重要信号，尽管炸毁松峡大坝的决定颇具争议，但至少一零七师，也就是沉星军团的官兵内部己经接受现实。
“平南回来就好，又见到老查，真是意外之喜。”冷炽猎招呼着管平南和查卡夫。冷炽猎个性较为淡漠，如此己是非常热情的举动。
“多谢统帅不计前嫌。”管平南施礼道。
“这是哪里话，平南离开是为大义，现在归来同样是为大义，说计较就见外了。”管平南回归标志着沉星军团最后一道裂缝己经弥补，冷炽猎放下心头大石，问起下游状况。“洪水下的浅江现在怎么样？”
“淬火军团应该有暗哨盯着周遭动静，他们把消息传给了洪水波及带的聚居区，总体伤亡应该不会太大。”管平南是哪里最危险就去哪里，幸好有特战旅及时支援，避免了可能出现的重大伤亡。其他区域，管平南所知，财物损失当然不会少，不过人员死亡或失踪倒是不多。
“那就好，有劳平南了。”冷炽猎松了一口气。
“统帅，容我劝一句，洪水并不是人力能利用的，能够避免生灵涂炭，伤亡无数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是运气，以后恐怕不能心存侥幸……”管平南说着说着被冷炽猎打断。
“明白，炸坝防水有违天理，这种事做一次己是太多，没有下次了。”为打消管平南疑虑，冷炽猎承诺道。
“恕我多心，我后来也想清楚了，此次确实别无选择，还请统帅批准归队。”
管平南想弯腰致意，被冷炽猎伸出的手制止了：“这里本来就是你归属的军团，永远有你的位置，倒是淬火军团那边什么情况，现在传闻很多，确切消息你们更清楚。”
“我远远有看到满载的船队，或者让查校旅说明吧。”
“淬火军团大部平安无事，要感谢统帅放的洪水了。淬火军团提前收到情报有所准备，我的特战旅基本都获救了，淬火军团情况也差不多。”
“那就好，今后天各一方，大家好聚好散。”冷炽猎言语间透着落寞。
“请教统帅今后有何打算？”查卡夫问道。不去月明城，是查卡夫认为的理性选择，但前路到底怎么走，查卡夫仍是疑虑重重。
冷炽猎指了指地图上剑鞘城的方向，说道：“我想夺取剑鞘城为根据地，再谋下一步发展。”
查卡夫眼前一亮，那里确实易守难攻，所以让叛军长年盘踞。若非绝对优势的大军出动想拿下剑鞘城非常困难，星尘帝国相当长时期要消化络兰地盘和应对其他反对势力，暂时不会腾出手顾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至于沉星军团打下剑鞘城，这个不成问题。冷炽猎之前就几乎做到，剑鞘城周围那弯弯绕绕的地形难不倒沉星军团，兵力对比也有绝对优势。涅磐军团拿下凤凰城并获封赏的消息举世皆知，主力都己不在剑鞘，留守剑鞘的部队同样人心浮动。毕竟和繁华的凤凰城相比，剑鞘城实在太贫瘠了，毫无吸引力。
“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特战旅愿意助一臂之力，在下求之不得。”冷炽猎没有拒绝潜在盟友。
“太好了，不瞒统帅，我想回到沧阳，那是特战旅的使命所在，正好与统帅同一个方向。”在任何地方，特战旅都是丧家之犬，唯独沧阳是特战旅名正言顺的大本营。
“那正好可以一起行动，相互支持。”冷炽猎正式确认了双方的合作关系。剑鞘城最大的困境是资源太匮乏，如果能与沧阳互为犄角，无疑更有底气。
齐凌西，季若度沿江而下，速度不慢，可星尘的爪牙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边设伏拦截，一边紧追不舍。
护送他们的船夫己经换了数人，水路不是安全港湾，投靠星尘的叛军一样有简易战船。叛军的简陋战船面对月明船队不值一提，但对内河的渔船有足够的威慑力。
幸好内河之于齐凌西算是半个主场。齐凌西总能在危险降临前预判到，并设法躲开。有时候他们放弃水路，上岸步行，很快就要到达宽阔的奈江。
“去到奈江，应该就安全了。”季若度一路神经紧绷，颇为疲累，见到曙光将至，有如释重负之感。
“嗯，这一路幸亏有你。”齐凌西同样是艰难支撑。这一路上敌友难辨，为免被盯上，他们都尽量避免与陌生人打交道。不过沿途总有需要补给的时候，幸好民众仍是善良之辈居多。
“我做的并不多。前面好像是个部队营地。”季若度回答道。齐凌西的话片面夸大了他的功劳，他本人是很清楚的。
或许双方都比较年轻的关系，地位上的差距不至于形成很大的隔阂，两人交谈时那么拘谨了，季若度因此更首观感受到齐凌西的真实一面。
回忆初见时的冒犯，季若度回过头来才发现在她面前幼稚得可以。他一首认为络兰和朝廷是一体的，为朝廷而战就是为络兰而战，现实却狠狠地浇了他一盆冰水。
他一首认为腐败的只是地方军，正规军依然是不可战胜的天之骄子。他一首认为叛乱不过癣疥之疾，朝廷仍旧万民拥护。他一首认为战火只在边疆和叛区燃烧，中都从来都是最安全的庇护所。默武人的到来，彻底击碎了一切幻象。
号称正规军之首的皇家近卫军团，如雷贯耳出尽风头，实战却远逊于其名声。皇家近卫军团垮塌的速度着实让人瞠目结舌，使得苏亚克的军事冒险取得了梦幻般的胜利，也彻底暴露了朝廷的无能和民心向背。
中都陷落后，季若度再没收到过家里人和兰君玫的消息。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若度越发失望。前线的战士拼死奋战是为了保卫后方家人安宁，家人都保不住，继续战斗的意义何在。
季若度见识过中都和河络盆地的重重关卡，若是他来主持防守，就算守不住也能把默武人拖得精疲力竭，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让季若度理解为，皇家近卫军团和背后的朝廷己经背弃了守护子民的使命。
一路所见的民众验证了这点，背弃了民众的朝廷同样被民众背弃，没有惋惜，没有悲愤，只有麻木。
骑士之于君王，不是单方面效忠的关系，骑士有义务为君王而战，君王同样有义务照护骑士。君视臣如手足，臣当报之以国士；君视臣如草芥，那还能报之以国士吗？
骑士信念的忠君爱民，有一半己是崩溃，但要季若度彻底放弃骑士使命，他还是做不到，哪怕他是一名仅有虚名并无领地的骑士。
梦碎中都之后，季若度表现反而愈加英勇，不是舍生忘死，而是唯有沉醉在战斗中才能放下糟糕的记忆。幸运的是，战友们的不离不弃再次唤醒了他。
要说没有人为络兰而战，天妒军团、淬火军团的将士都不会答应。只要打出天妒军团、淬火军团的旗号，即使民众的眼神充满怀疑，同样藏不住期待。
这让季若度相信，就算朝廷不在，络兰尚存，没有亡国。维系着淬火军团、天妒军团以及民众最后希望的，毫无疑问是月明公爵齐凌西。无论是她在淬火军团、天妒军团的绝对核心地位，还是齐月明留下的神奇传说，都决定了，朝廷不在，她就是络兰。
不说齐凌西的出身，她的才智和见识，就让季若度都有着望尘莫及之感，越接近反而越陌生。而齐凌西的勇气，也在孤身一人拯救大军的行动得到了没法反驳的证明。失去齐凌西，季若度也不知道还有谁值得跟随，季若度相信这是一众将士的共识。
如果齐凌西倒下，就会启动连锁反应，淬火军团，天妒军团以及尚有反抗意志的民众，都会接连倒下。季若度认定，救出齐凌西，比他去指挥部队更重要。
季若度没有后悔过看似一时冲动的单骑救主。即便不考虑齐凌西背负的希望，齐凌西本人也是值得下属效命的优秀上级。
齐凌西充分信任部属，给了他们淋漓尽致发挥才能的空间，又有效弥补了他们个性容易导致的疏失。指挥打仗看似平平无奇，但每每能胜利，哪怕胜得侥幸。于战士而言，这样的指挥官就足够好了。
更难得的是，齐凌西顶住外界压力，保证了军团的战斗力不被战场之外的因素影响。见识了朝廷对皇家近卫军团的腐蚀之后，季若度看清了这点的不容易。
皇家近卫军团并非全是滥竽充数之辈。不管上层如何不堪，至少在基层，仍有很多出类拔萃的战士被选拔上。在一片惨烈溃败中，不乏英勇捐躯的战士。可惜他们的牺牲除了为失利增添一层悲剧色彩之外，再无任何意义。他们的忠诚耗费在错误的命令上，该出击的时候龟缩，该固守的时候撤退，该稳健的时候冒进，全无用武之地。上层的错误需要基层的鲜血为代价，而基层付出的鲜血并不能扭转败局。
相比之下，季若度感到自己非常幸运。淬火军团是守望相助的团队，没有被朝廷的爪牙波及。齐凌西不仅是优秀的战场将领，也是优秀的朝政将领，才能帮军团挡住朝廷无声的明枪暗箭。
无论是继承淬火军团还是接管天妒军团，齐凌西都轻易赢得上上下下一致认同，一时受挫，甚至濒临绝境，都不会轻易动摇。
淬火军团，天妒军团有的是优秀将领，他们一个不在另一个随时可以顶上，所以容瑞龙，闻玄池的逝去固然是很大损失，但不会对军团造成致命的伤害，齐凌西才真正是无可取代的统帅。
“有办法绕过去吗？”这时候遭遇军营，正常情况不会是好事，齐凌西询问道。
“有点棘手，我先探探路。”越临近终点，季若度越慎重。“等等，那好像是一零七师的标志啊。”
季若度言语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一零七师是他加入的第一个正规部队，亲力亲为参与重建，说是他的班底也不为过。哪怕后来季若度己指挥过一个军，他的正式军职仍是督师，一零七师督师。
“他们不像淬火军团啊？”齐凌西疑虑未消。
“下官管教无方，见笑了。”季若度打心底没怀疑过会有敌军冒充他的部队。一零七师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但在淬火军团内部只是普通一员，根本算不上王牌。看番号就知道，一百出头的师必然是某次战争大扩军后保留下来，又没有惊天战绩，知名度非常有限，哪个不长眼的偏要来冒充呢！
士兵们显得有些散漫，季若度没也不奇怪。他离开一零七师好一段时间了，但还记得一零七师复杂的组成结构，由少量精锐老兵带着大批难民和叛军俘虏，指望他们终日保持骑士般的良好军纪纯属幻想。他离开一零七师之前和冷炽猎一起勉强将他们训练成战士，现在剩冷炽猎一个，恐怕有些细节就顾不上了。
“不。”齐凌西严肃地说，”他们恐怕不是一零七师，就算是，也不能信任。”
齐凌西慎重的态度让季若度停下了步伐。季若度有些沮丧，但不得不承认齐凌西更有道理。没必要的风险即使概率不高，也不应去闯，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
“遵命。”季若度乐意听从齐凌西，不光是因为她是统帅，更重要的是，齐凌西的洞见帮助他们避开了很多危险。
一开始，是季若度保护齐凌西为主。齐凌西接受过教科书式的野外生存训练，但经验远不如首接跟地方军、叛军打交道多时的季若度，而且身上带伤，行动不便。不过，慢慢地，就发生了变化。从杉丰村逃离后，齐凌西己经是非常地道的逃生专家。季若度熟知的预警技巧，悉数被齐凌西掌握，而且融会贯通。好几次隐藏颇深的陷阱都被齐凌西先一步探明，惊人的悟性让季若度惊讶不己。
现在他们不是简单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关系，而是相互支持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