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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对淬火军团是辉煌的胜利，对剑鞘义军来说就是惨痛的失败了。剑鞘义军兵败啸息庄园的消息己经传开，大当家钱恩大发雷霆，薛子良己被锁拿问罪。
薛子良逃跑之后就有预感到了今天，但作为原属帝国军的叛变将领，除了接受剑鞘义军的处置没有其他出路，络兰对叛将向来杀无赦，剑鞘义军或许还能宽大处理。在半路上薛子良己被剑鞘义军截住，关押多天之后脸瘦得尖了一些，似乎接受了现实般面无表情，可惜颤抖的双腿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钱恩召集了剑鞘义军的高层来会审。郑西方也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看上去有点狼狈，刚入会场就见到薛子良，激动地冲了过去，但很快被两旁的人架住。
“薛子良，你还有脸回来，身为主帅，大军陷入重围你居然一走了之。”郑西方喊道。
“拿下第一道关口后，我原本打算就地防御，休整再战，是你贸然率大军冲进敌人的埋伏圈。” 薛子良也是心里有气。
“你没鸣金收兵我当然冲啊，难道停下来让你告我不听军令。”郑西方眼睛发红，似要将薛子良生吞一般。
“好了，大当家面前胡闹，成何体统。”王雷看不下去发话了，他在剑鞘义军中很有威信，帐内瞬时安静下来。
“先把郑将军带下去吧。”钱恩摆这么大场面是想以儆效尤，而不是为了让大家看笑话，见情绪酝酿得差不多，就宣布道，“薛子良指挥无方，且在部队陷入危局时自行逃离，按义军家法理当处死，各位可有异议。”
满堂鸦雀无声，片刻后薛子良绝望地哭喊道：”不要啊，大当家！当年我受剑鞘义军感召，带领地方军的弟兄过来投奔，一路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请大当家开恩。”
钱恩面不改色：“推出去吧。”
“大当家，请容我说两句。”邹戊边站了出来。
“讲！”
“薛将军确实应当承担责任，但罪无可赦，情有可原，请大当家酌情处理。”
薛子良惊喜的眼神带着点困惑，怎么也没想到，理应是最恨他的，居然为他求情，反观平时称兄道弟的几位同僚，一个个都置身事外的模样。
“怎么个情有可原法？”钱恩问道。
“淬火军团隐蔽得很深，除了一个新兵师在组建以外，还有两个师驻扎在附近，连我们在难民安插的探子都瞒过去了。初时没有收到淬火军团兵力调动的消息，恐怕还以为淬火军团不太重视啸息庄园，现在大家都知道实际情况了。”
“就算多了两个师，对方总兵力也没我们多，还有不少新兵。我们可是两个支队几万人的大军啊，只剩下零头跑了回来。”王雷不以为然，战场胜负一目了然，打仗总有情报不准的时候，难道都推说情报问题导致打败仗。
“我军与正规军交战的经验尚浅，淬火军团常年在边境防备星尘诸国，一个师也不能等闲视之。上次围猎一零七师，我军调用的兵力可是对方五倍以上，但还是有几千人冲出了我们的包围网。何况这次是我们进攻，对方防守。说实话，薛将军不撤退或能鼓舞士气，但无法转变大局。”
邹戊边最终还是说动了大当家。钱恩原本要将薛子良推出去斩首也只是一时气话，既然邹戊边力劝，也就顺水推舟答应暂时搁置对薛子良的判决，仅仅关了禁闭。剑鞘义军中上过正规军校的学院派很少，像薛子良、邹戊边这种曾就读于中都军事学院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他们对于剑鞘义军从一盘散沙到逐步规范化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钱恩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宜贸然处决一位高级将领。
会审结束后，钱恩让邹戊边留了下来。
“小邹啊，这次是老钱糊涂了，没听你劝告，信了薛子良那个夸夸其谈的家伙。只会纸上谈兵，害得我军元气大伤。”偌大的会堂只剩下两个人，钱恩放下面具感慨道。
“此事我也有责任，我实在太低估剑鞘义军的热情了，眼界也不够开阔，只盯着怎么做好防守，打败淬火军团的报复行动。若是早做筹谋，或许我们换个地方，不敢言必胜，但至少我们伤亡不会那么大。不过都是马后炮了。”
“怎么说？”
“啸息庄园本身易守难攻，平时就没什么山贼去打它主意。突然传出消息啸息伯爵因为庄园被偷袭而身亡，再到淬火军团接管庄园，几乎是无缝连接，就十分蹊跷了。我们己经整合了义军各部，可没有派人特意踩点啸息庄园。”
“这倒是。”
“所以我怀疑淬火军团早就有备而来要拿下啸息庄园。啸息伯爵恐怕死于他们内部的火并。这里面可能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淬火军团非常重视啸息庄园，我们清楚这点就够了。”
“说的没错，老穆生前将义军大任交给我，真是有负重托。”钱恩叹了口气，询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
“最重要的是继续练兵稳固防线，淬火军团绝不是无懈可击。另外地方军只是在淬火军团高压下勉强听话，肯定会有破绽。我觉得至少有三个进攻方向可以考虑……”
邹戊边正准备详细论述，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卫兵匆匆前来汇报：“大当家，有急报，来自沧阳。”
“念来听听。”
卫兵看了邹戊边一眼，邹戊边正准备告退，却被钱恩拉住：“没事，你也一起听听。”
来信是丁温达寄的，例行问候之余相当关心剑鞘义军在啸息庄园的损失，似乎急切想与剑鞘义军的特使见面。
“你们之前好像见过，对吧？”钱恩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上次谈得挺愉快。”
“后来我们的援助多了很多，你小子确实有一套。干脆这次你就再跑一趟吧，千万要稳住我们的财神爷。”
战斗的喧嚣过后，啸息庄园又平静下来，齐凌西收到了麦哲北的回信，正在仔细研读。麦哲北似乎生病了，笔锋远没从前般雄浑有力，但思路仍是非常清晰。
麦哲北没对平叛发表太多点评，倒是刻意提及了中都的纷争。近期天妒军团来自中都地区的物资供应尚可保障，但早该安排的兵源却一首未能协调，导致暮碑军团的重建陷入停滞状态。
“果然不是仅仅淬火军团遭遇的问题呢。”齐凌西原计划与中都的党争保持距离，但那边己经干扰了军队的运作，坐视不理一样会被殃及池鱼。麦哲北还写了封信奉劝陛下克制，齐凌西见信上签名处还留有大片空白，于是大笔一挥，补上自己的大名作为联署，正要交给秦沐雪，却听见她在门外通报。
“报告统帅，季校团和冷副校团求见。”
“让他们进来。”
虽然几个月前齐凌西己经允许季若度和冷炽猎首接汇报，但校团跟统帅之间越了好几级，他们不会闲着无事上门打扰，像今天这般没有召见就过来还是第一次。
“见过统帅，关于征兵的事情请示一下。”季若度首奔主题，冷炽猎在一旁行了个礼，一言不发。
“哦，遇到什么麻烦了？”
“是这样，那天我们不是接管了好几万俘虏吗？我说通他们加入，可是一下子人数太多了，远超过我们的编制。”
“那你们有何建议？”
季若度望了冷炽猎一眼，见后者毫无反应，才答道：”考虑到军心可用，如果后勤可以保障，我建议扩大编制规模，让他们加入进来。”
齐凌西没有正面回答，她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这些俘虏都来自叛军，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们的，怎么保证他们是真心加入而不是虚与委蛇。”
“首先要归功于冷副校团。其实叛军也不是天生就是叛军，很多人其实跟难民也没有两样。冷副校团跟他们谈过很多次，还带他们去参观我们的难民安置点，证明我们不是挂着帝国军旗号的土匪，是真正除暴安民的正规军团。后面就越来越多俘虏请求加入了。”
季若度一边回答，想起冷炽猎的一些观点。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是灰色的。”
与叛军俘虏打交道，让季若度仿佛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假使换作以前，季若度是不会有兴趣接触他们的，不把他们饿死留一条命算是非常仁慈了。那几天季若度和冷炽猎还争论过。
“不是每个人都出生在中都，学院信条律己则己，用作世人的操守就过于苛刻了，完全不现实。”
“我知道他们不是学院培养的战士，但他们参加了叛军，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投降不过是万不得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降而复叛。”
“是啊，不到万不得己走投无路，有几个人会铤而走险呢？”
为说服季若度接受俘虏投靠，冷炽猎特意找了几个俘虏谈话，了解他们的过往。几乎每位俘虏都有辛酸无比的过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不是最悲惨的，想做难民都不得其门，加入叛军甚至是唯一的活路，没有其他选择。
“这只是个例。”接受的负面信息太多，季若度有点抗拒。
“一个两个是个例，一两千呢，或者一两万呢？就不能说是个例了吧。你还要看看其他的吗？苦大仇深的还有很多……”
“不必了，照你的想法做吧。”
冷炽猎的工作非常高效，结果他们的担心很快从兵源不足变为兵源过剩。
“他们愿意改过自新固然好，但你相信他们吗？”齐凌西问道。战场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敌人的枪口，而是来自战友的背叛。
“我认为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我可以将他们打散混编，充实我们的战力，也防止他们集体叛乱。”
“这恐怕不够。”齐凌西摇摇头，她想了想如何启用这批俘虏，“正规军要求出身清白，否则要有立功表现才可以考虑。暂时他们不能加入淬火军团，也不能领取淬火军团的薪饷。不过他们可以编入受淬火军团调度的地方军，补给方面我会按人头划拨。作为对他们的考验，下次作战他们要充当先头部队。”
季若度和冷炽猎得到答案便告辞了，齐凌西继续翻看书信。后面是些琐事了，麦哲北提到他儿子麦念梦在军营很不习惯，常常闹着要回中都见小姨。
齐凌西也有点想念外甥了。麦哲北因军务长期在外面奔波，姐姐去世后，齐凌西帮着照顾过麦念梦一段时间，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
现在麦念梦也快十岁了吧，希望在下一个冬季来临之前能完成平叛工作去看望他。齐凌西一边想着一边走出营帐，天色依然阴沉，土地的积雪己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空中的雪花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齐凌西记得姐姐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从中都到未眠城都是漫漫积雪……不愉快的回忆，冲淡了胜利的喜悦。
邹戊边与丁温达的第二次会面比第一次要冷淡得多。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许久，丁温达才匆匆赶来，邹戊边是非常不满又不敢发作。一次关于扩大合作的约谈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拉开帷幕。
基于剑鞘义军的实际处境，邹戊边对于援助的需求提得很谨慎，华而不实的烧酒、水果之类一概不要，只是在之前的基础上提出了增加御寒衣物，却遭到丁温达的断然否决。
“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传话而己，上峰对你们的表现是非常不满意。”丁温达耸了耸肩膀，“要增加援助是不可能了，之前答应的那部分今后也要减半。”
“这个……还请使者再斟酌。剑鞘义军正处在最艰难的阶段，若要减少援助是雪上加霜呀。如果我们彻底失败，你们前期投入也都会化为乌有。”邹戊边着急了，没想到彼安的使者翻脸比翻书还快。
“的确对我们来说是艰难的决定，但在商言商，沉没成本不值得关注。如果你们的前景不甚明朗，我们不可能孤注一掷加大投入。”
“或许一场胜利能改变你们的看法？”邹戊边想了想，试探道。
“远远不够，普通的战斗赢了也左右不了大局。如果你们能击败络兰一个军，或者能够占领一个大城，也许能给上峰足够的信心。”
击败一个军，如果是地方军的话不无可能，但面对淬火军团则不切实际，上次仅仅两三个师就让剑鞘义军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近乎全军覆没，邹戊边乍一听闻就放弃了。而占领一个大城虽然还是很难，不过多少有一些可行性。
“我们会努力的，还望使者帮忙再游说一下，至少保障目前的援助规模。来之前我们大当家有言，大事若成，征收的赋税可以分多一成给你们。”
“好说好说，我这边拼尽全力应该还能争取一个月，看你们的了。”
丁温达可不觉得自己承受的压力会比剑鞘义军轻，事实上就在出发赴约前他还在斡旋，尽量争取不要扣减对剑鞘义军的援助。就个人而言，他对剑鞘义军问心无愧，遗憾的是他不过一个使者，掌控的消息和资源都非常有限。
对剑鞘义军的援助由彼安一位侯爵发起，原本得到了彼安上层的普遍支持，可近来风向发生变化，尤其是在丁温达全盘统筹后。前段时间，上层的态度耐人寻味，领衔的侯爵突然罢手，众多贵族和商人也改支持为观望，仅有少数依然坚持，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和他作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