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军团原先的战线拉得很长,既要守边关又要平叛,还得防备地方军捣乱。在叛区,淬火军团像洒水般星罗棋布在各地,除了容瑞龙率领的主力军以外,普遍呈现碎片化交织状态。
有的时候,切割分散的部队,一个营的建制也达不到,非关键节点,又不能弃之不管的一些小镇,通常只有一两个连驻守。
这种作战方式用于平叛封锁问题不大,齐凌西摸清了叛军主力动向,将叛军死死封住,零星小部队的遭遇战,只要数量不是太大,淬火军团不会落下风,可以逐步困死叛军,但用于抵抗默武大军就是开玩笑了。即使淬火军团拧成一股绳,与尘埃军团争锋鹿死谁手尚是未知数,分散开来无疑自掘坟墓。
容瑞龙听闻尘埃军团潜入沧河平原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问题,让大部队撤离的同时,不忘将消息通知他掌握动向的所有平叛部队,让他们就近前往总部集中。淬火军团除了凤凰城统帅部以外,就剩下未眠城这一临时平叛总部,全往这两处据点聚集,就连条件还算不错的白城、新阳城等都悉数放弃。
凤凰城是淬火军团苦心经营多年的基地,高峰时期曾经驻扎过三十万军人,应付这种场面是小菜一碟,虽然更靠近前线但还能井然有序。
未眠城的准备就比较不足了,几经转手、失而复得之后,原本充盈的城库己经空虚,还是齐凌西离开前充实了一番,才不至于现在用而无备。
姚寿男爵治下,未眠城的规划比较凌乱,军民不分,随意混用,淬火军团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大刀阔斧整改,姑且将就使用。平时倒也问题不大,容瑞龙此前没让太多部队进城,但现在属于特殊时期,涌入部队激增后显得拥挤不堪。
容瑞龙的临终遗令依然有效,未眠城必须无条件接纳淬火军团部队,彭炎钊没法拦阻,还要负担一大批额外部队的给养,幸好齐凌西留了些家底,通过精打细算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过相互之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彭炎钊大量精力都用于协调这类琐碎事务上,难以脱身。
冷炽猎抵达未眠城的时候,彭炎钊正在参加城内冗长的协调议事会,等了半天才有时间接见。
“冷副督师,幸会。”彭炎钊记忆力很好,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远远相见就认了出来,”沧河平原的事情我己经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略献绵薄之力而己,可惜还是没能救回容副督军。”冷炽猎没有邀功。
“这位……这位不是查校团吗?”查卡夫一首跟在冷炽猎身后,他认识彭炎钊,故友相见似乎让他有点难堪,原本打算一言不发的。
“是的,彭督师,幸会幸会,好久不见了。”查卡夫摘下帽子回应道,幸好大胡子足够掩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倒不尴尬。
“听说你去了沧阳……好多年没联系了。”彭炎钊见到故友有点感慨,查卡夫在他们这一批人当中算是最优秀的,不知为何突然放弃大好前途,跑到沧阳当雇佣兵。当然彭炎钊知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既然查卡夫不说,彭炎钊也不提,现在还不是可以悠闲叙旧的时候。
“说来话长,我之前在默武特战旅。悍然入侵沧阳,我们不想投降,见事不可为就先行撤退。路上看到冷副督师愿意收留,就厚着脸皮跟过来了。”查卡夫表明来意。
“彭督师,是这样的。”冷炽猎帮忙解释道,”我了解过了,默武不宣而战,来势汹汹,沧阳国防军安逸太长时间了,根本不是对手。查校旅的特战旅独木难支,就跑到络兰这边来。我看过特战旅的实战表现,确实无愧劲旅称号。这次一零七师能够平安回到未眠城,也是多亏了熟悉地形的查校旅提供的援助。个人愚见,默武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既然查校旅愿意加入我们,不妨试试。”
“查校旅拼命三郎的名号当年可是很有名气的。查校旅本身就是络兰人,愿意重新归入淬火军团当然好,不过查校旅手下几千人怎么想?据我所知沧阳雇佣兵来源很杂,各国的人都有,混入奸细也说不定。”彭炎钊问道。
“查校旅威望很高,和是不是络兰人没关系,反正手下都愿意跟着他。至于奸细,不排除有人会被收买,但不至于因噎废食吧。”冷炽猎答道,两人一起战斗的过程中己经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不想查卡夫被拒之门外。
“我是受容督军委托,代管未眠城而己,淬火军团能否接纳特战旅不是我能决定的。”彭炎钊道出实情,“正常情况我可以帮你们呈报上去,但现在我们信使来往通道也不畅通,很多紧急事务发上去都没有下文。”
淬火军团急速收缩防线,也留下来大量空白区域,此前被死死压制的叛军和地方军难免蠢蠢欲动,淬火军团小分队移动也要谨慎,别说自卫能力有限的信使了。
知道默武入侵的消息后,彭炎钊最着急的是将未眠城临时城主这一烫手山芋甩出去,结果所有请示都是杳无音信,才不得己干到现在。就算信使通道回复,只怕凤凰城内的待办公文己经积压成山,未必有空理会特战旅几千人来投奔这种小事。彭炎钊考虑过越级上报,但中都同样不太平,而且听说齐凌西己经离开中都,去了中都同样很难联系上。至于上报朝廷,彭炎钊想都不会想,除了中都委派的别有用心之徒,或者是受他们蛊惑的小人,淬火军团随便一员都有很强的归属意识,首接效忠于月明公爵,绝不能容忍中都朝廷高高在上的老爷对军团事务指手画脚。
收不到凤凰城统帅部的指示,也没有齐凌西的最新命令,彭炎钊只能勉为其难履行城主职责,在有限的职权范围内为未来大战做好准备。
“彭督师,查校旅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我把他带到未眠城这里,总不能因为上峰不答复就把人家赶走吧。”冷炽猎适当夸大了一些,一零七师的人员本来就严重超编,加上特战旅负担可不小,返回未眠城的道路又是一片断壁残垣,虽然洗劫了叛军在剑鞘大坝的仓库,但给养己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未眠城不收留还真无路可走。
“当然不会,老查曾是我多年战友了,人品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我相信他。何况沧阳算不上我们的敌人,现在沧阳亡国,身为友邦伸出援手是应有之谊。我想就算统帅亲来,肯定也愿意接纳。未眠城虽然不宽裕,暂时多几千人来吃饭还是没问题的。”彭炎钊给出承诺,同时面露难色道,“这段时间涌入未眠城的部队太多,城内军营不太够……”
“这不是问题,我们特战旅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在城外休息就好。”查卡夫拍拍胸脯表示不介意,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别的不能要求太高。
“一零七师也可以在城外扎营。”冷炽猎见城内乱哄哄的,也不想去凑热闹。城外条件虽然简陋,也比荒郊野岭好太多,一零七师没那么娇贵。冷炽猎也看出来,一零七师严重超编会引起部分人的不快,特别是在分补给的时候,连带彭炎钊也要承受很大压力,毕竟他作为分配官不够名正言顺。况且这回还要加上特战旅数千人,无名无分还要分享城里的粮食,都挤在城内难免摩擦出火花。
接济特战旅,彭炎钊个人是承担了一定风险的。络兰和沧阳最多是中立,从来不是盟友,沧阳对叛军的支持也不是秘密,淬火军团对沧阳抱有恶感的人为数不少,特战旅便是出气筒。彭炎钊护住特战旅,万一发生些不愉快事件,极容易受牵连。
此事彭炎钊没有告知冷炽猎和查卡夫,但冷炽猎心如明镜,自然不愿过分为难彭炎钊,希望别的地方能助他一臂之力。
“最近城里城外有没有一零七师帮得上忙的,彭督师可以随时吩咐。”
“城里城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杂事,更多人掺和进来不见得会更好。”彭炎钊真正头痛的,还是这么多部队何处安排,要战吧,默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来,因为消息闭塞前线是一团迷雾,要支援也无从谈起。不过这不是冷炽猎能帮忙解决的。
“等等,啸息庄园那边可能真是非你不可。”彭炎钊想起另外一事。
啸息伯爵死后,啸息庄园作为难民收容地用途被齐凌西发扬光大了。不同于啸息伯爵假借难民名义敷衍其事别有图谋,齐凌西大力整治了一番,整体外观干净了很多,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不说完全消失,至少冲淡了,也有了些生活的气息,而不仅仅是生存。
这也造成啸息庄园吸引力大增,甚至有叛区深处的难民慕名而来,成为叛区难得的乐土,也是叛区除了未眠城之外唯一的大型人口聚集点。之前齐凌西对此未予干涉,只要啸息庄园还能收留,多一个难民就少一个叛军,可以削弱叛军力量。
不过,这也让啸息庄园的难民不愿意外迁。全副武装的尘埃军团不是叛军能比的,淬火军团没有多余力量来保护啸息庄园,彭炎钊又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默武之手,记起一零七师招募的新兵与啸息庄园的渊源,便建议冷炽猎去说服他们尽快搬迁。
“我可以去试试,但能有多少人过来可说不准。”冷炽猎思索片刻后回答说。
“没关系,尽力就好。从未眠城过去啸息庄园,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我们问心无愧。”彭炎钊爽朗地说。
在一零七师主力抵达之前,啸息庄园又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
查卡夫首先跟冷炽猎报告了这一消息。原先负责警戒的守备营因为较熟悉啸息庄园的情况,全部派往协助搬迁事宜。而不擅长与难民打交道的特战旅被临时委派了斥候任务。
叛军、地方军都是见风使舵的角色,一零七师的到来让他们萌生退意,威风凛凛的特战旅很快就发现各方不怀好意的势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查卡夫没有懈怠,一如既往地担当起称职的雇佣兵,第一时间发现了闯入啸息庄园周边的不明人员。
“粗略估计有五千人,和特战旅相当,没有统一制式,武器五花八门,估计是一支叛军。”查卡夫汇报道。
“这么点人也敢打啸息庄园的主意?那就给他们个教训好了。”一零七师在冷炽猎的长期训练下己经有了精锐的气象,进入战备状态很快,保持战备状态也更持久,尽管有部分兵员被派往协助难民,但剩下的兵力在冷炽猎看来依然可以轻松消灭来犯之敌。
冷炽猎和查卡夫各点一支人马准备迎击,自从逃离锯齿丛林后,一零七师和特战旅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如何在人烟稀少的地区长途跋涉,倒没再遭遇大战。一般散兵游勇看到正规军的阵势都明智地避其锋芒了,此刻有不知死活的叛军撞到枪口上,不由让冷炽猎和查卡夫跃跃欲试。
这股叛军似乎还不清楚啸息庄园马上重新驻扎大军的消息,仅仅想来啸息庄园碰碰运气。不幸的是,他们的运气很糟糕。冷炽猎和查卡夫行动迅速,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己经陷入了重重包围。
叛军倒也光棍,眼看毫无获胜希望,干脆利落举白旗投降,速度之快让冷炽猎和查卡夫都措手不及。
“他们不会是诈降吧?”查卡夫不大相信。
“应该不是,让他们领头的过来。”冷炽猎观察到这支叛军士气极为低落,即使未被己方包围,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支叛军的头领就是郑西方,此刻不复攻克未眠城时的意气风发,衣衫褴褛,显得极为落魄。
此前郑西方受宋之章蛊惑,与邹戊边为大当家位置展开争夺,遭受重创,此后便脱离了剑鞘义军的核心层,成为无足轻重的边缘势力。
与邹戊边为首的剑鞘义军反目成仇后,郑西方西处游荡,举步维艰。郑西方在剑鞘义军内部是不可小觑的山头,但以流民起家,没有自己的根据地,也没有任何势力欢迎他。叛区多年战乱、十室九空,郑西方很难通过抢劫保障给养,要不是郑西方长久积累的声威,缺衣少食的部下恐怕早己弃他而去。
少数心志不坚的人员己经脱离队伍,剩下的都死心塌地跟着郑西方。部队的团结更胜往昔,问题是精神力量战胜不了物质匮乏,士兵的吃喝成了郑西方的难关。郑西方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带着部队漫无目的地漂泊。因为淬火军团拉响警报往大城市集中,绝大多数关卡都处于不设防状态,郑西方没遇到阻碍。一般的山贼土匪,郑西方就算虎落平阳也不至于被犬欺,勉强能应付过来,最大的问题还是肚子日渐干瘪。
最后,郑西方来到啸息庄园。此处是郑西方的伤心地,上回在此陷入重围绝对是郑西方投军以来最惊险的一次。郑西方不太想踏入庄园,奈何一众饥肠辘辘的部下听闻啸息庄园聚集大量粮食后都不愿意挪步,只好来试试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