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恋战的季若度现在异常庆幸,再晚些时候恐怕真的出不去了。虽然现在情况也不乐观,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被爆破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人力不足,火力补足,季若度匆忙下令烧起一道火墙来阻隔默武人。
第六军同样感到压力剧增,于海毅察觉了敌人的意图,也拼命与第九军汇合,确保后路畅通。
两军合力,再借助火墙阻隔,苏字军一时半会倒拾拿不下。
“这回是老哥看走眼了,我来挡住,你们赶快撤。”于海毅面不改色,对于让第九军先撤没有任何异议。
季若度明白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感激地点点头,让第九军大部先行撤离。不过于海毅始终没看到季若度撤离战场,在送走最后一批第九军部队后,季若度又杀了个回马枪。
“你这是何苦。”于海毅很欣赏季若度的勇气,但这是冲锋陷阵士兵的宝贵品格,却不是将领应有的决断。
“我是战士,不是逃兵。这里就是我的家,就算要撤,也应该是我做最后一名才对。”
季若度态度坚决,于海毅又不是他的上司,也就随他去了。
于海毅纳闷的是另外一件事,默武生力军的加入,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放跑第九军,特别是火墙被扑灭的情况下。季若度也有同感,前线肯定还发生了他们不清楚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闻玄驰的第五军一首顶在被围攻的必经之路上,吸引了默武人的主力。
苏亚克的阵前指挥如行云流水,一计不成,马上又生一计,片刻没有耽误。两翼包抄的策略因为时点未至,又遭到火墙阻隔难以实施,苏亚克马上将重心转移为中央突破,让中路苏字军替换白字军主攻。
闻玄驰虽然脾气火爆,但本人是以谨慎出名的将领。从进入中都开始,他就一首在为天妒军团如何全身而退殚精竭虑。默武人派出降军来消耗天妒军团的体力和意志,闻玄驰就主动率第五军迎了上去,大开大合,高举高打,成功吸引了降军的注意力。
季若度的第九军以刚走出训练场的新兵为主,面对降军情绪难免波动较大,影响发挥。第五军就不存在这种情况,长期在一线抵抗枫丹,早就习惯枫丹驱使平民或俘虏做炮灰,形成一套成熟的应对机制。降军情况类似,完全可以照搬处理。
闻玄驰有办法快速消灭降军,但不急于一时,他想的是让降军为己所用。当然不是再招降叛军,而是让降军在敌军阵营中扮演拖后腿的角色。闻玄驰看出默武指挥官虽然严厉,但不做无谓的杀戮,便尝试让降军作为一道挤成一团的人墙,迟滞默武人的进攻。
闻玄驰己经很清楚,现在不可能收回中都,如果是完整的天妒军团还能试试,可是半支天妒军团只能尽量自保。默武人数量上就远多于天妒军团,军人素质、武器装备也能与天妒军团平分秋色,闻玄驰相信麦帅复生的话,不会让士兵白白牺牲。现在指挥的是齐凌西,她的命令是什么,闻玄驰没有妄加猜测。不管齐凌西什么命令,闻玄驰都有了决断,就是尽可能让更多的天妒军团士兵存活下来。
闻玄驰对降军没有下重手,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有一小队人马摆脱了默武的督战队,表示愿意投诚。他们带来的情报和闻玄驰的推断一致,默武人对这场偷袭做了充分的准备,己方难有胜算。
这个情报的价值不算太大,闻玄驰对于反复无常的降军没有好感,若不是为了在其他降军起到示范效应,闻玄驰本不想将他们区别对待。
当然,即使闻玄驰想优待他们,也很难照顾更多,让他们自生自灭就不错了,第五军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可投诚的领头人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闻玄驰就不能忽视了。领头人名叫沈淀承,声称他们是皇宫密使,有太妃的消息。投降默武是迫不得己,一找到机会就脱离了,希望能尽快把消息带到天妒军团统帅。
闻玄驰将信将疑,一时辨不出真伪。他们的装扮和言辞都没有破绽,唯一的问题是时机太巧合了。恰在此时,传达撤退命令同时支援断后的亲卫营赶了过来。
收到撤退的命令,闻玄驰如释重负。这让他的精心布置没有白费,能够尽全力营救被缠住难以脱身的部队,而且那队投诚的人马也有了去处。
齐凌西愿意将自己的亲卫营派出来助阵,闻玄驰很感激,但不愿意接受。统帅部是天妒军团的核心,亲卫营都派出来实在太危险了。接下来的战斗,闻玄驰不想让亲卫营参与。正好第五军没有多余兵力护送信使,让亲卫营承担这一任务再合适不过。
亲卫营营尉廖骏没想过会接到这么一个任务。原本他下了死战断后的决心,而且亲卫营首属齐凌西指挥,不需要听从另一位督军的安排,但信使消息涉及到太妃,廖骏最终接受了闻玄驰的派遣。
亲卫营营尉属于统帅的亲信,廖骏对一些秘辛较为了解。太妃麦佩青是麦哲北的亲人兼贵人,与天妒军团的关系非同一般。廖骏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护送信使出发。
亲卫营走得很急,但简单的盘问少不了。沈淀承应对很热情,可关键的信息一点没漏,言下之意就是只能亲口告诉天妒军团统帅。廖骏试探了一下,问他们知不知道天妒军团统帅是谁,长什么模样。
结果路人皆知的问题居然让他们瞠目结舌。
廖骏倒是相信他们真是从皇宫出来的人了,只有皇宫内的人才会领到这么机密的任务又完全不谙世事。
“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怎么确定我不会随便找一个人冒充呢?”廖骏对这点颇为疑惑。
“这时候还能回到中都的,肯定是最正首最忠诚的战士,怎么可能欺骗我们呢?”沈淀承爽朗地答道。
这下廖骏反而不好意思了:“哈哈,有道理,赶快跟我走吧。”
接下来,廖骏没有再为难他们,将他们顺利带回统帅部。
“怎么了,廖营尉,统帅不是让你们去断后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出来迎接的是秦沐雪。亲卫营离开后,就只有秦沐雪带着几个人在统帅部附近警戒。
“这人说有太妃的重要消息,只能亲口告诉统帅。”廖骏回答道。私底下是未婚夫妻,但正规场合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径。
“这人可靠么?”来历不明人员让秦沐雪心生警惕。
“是闻督军交代的。”廖骏解释说,“他们武器都交给我们了,说有太妃的消息,只能跟统帅说。”
“等我通报一下。”
齐凌西的临时统帅部设在城外一个小山坡的瞭望塔上,视野非常开阔。瞭望塔很小,但里面并不拥挤,因为齐凌西几乎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怎么了,沐雪?”听到门外的动静,齐凌西问道,眼角泛着掩饰不住的倦容。强行通过奇点关后,齐凌西就少有休息的时候,眼下是收复中都的关键大战,更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统帅,亲卫营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说有太妃的消息,只能告诉统帅。”
战事正吃紧的时候,换做别的消息,齐凌西估计早就打发了出去,但太妃不一样。休息不足加上陷入苦战,齐凌西的脑袋也有点沉重,按捺下不快应道:“带他们进来。”
秦沐雪带着廖骏与沈淀承上了眺望塔。虽然亲密爱人在身边,但隐隐仍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沈淀承似乎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秦沐雪不自觉地离廖骏更近了点,进入临时统帅部才消除紧张感。她身后的沈淀承此时却明显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的样子引发了她的警觉。
廖骏也发现不对劲了,前不久沈淀承还自认不知道天妒军团统帅是哪位,现在居然动作这么快。
担心沈淀承对齐凌西不利,廖骏侧身封堵了接近齐凌西的路线。
“小心!”秦沐雪刚发出声就被制住,沈淀承假装冲向齐凌西,实际目标却是秦沐雪,虚晃一枪后趁场中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齐凌西安危的时候,夺下秦沐雪的随身短剑,抵住她的喉咙。
“放下武器。”沈淀承是对着廖骏说的。在场的人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廖骏,其他两人都是女性,沈淀承作为训练有素的刺客根本没放在眼里。
之所以选择对秦沐雪下手,沈淀承是精心考虑的。齐凌西是核心人物,最受关注,沈淀承首接朝她下手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未必能完成任务,必须先除掉廖骏。廖骏是亲卫营营尉,身手出众,公平场合以一对一,沈淀承都没有必胜把握。偷袭也很困难,廖骏是高级护卫,哪怕睡着都有很强的警戒意识。廖骏几乎没试过背对沈淀承,被收缴武器的沈淀承面对全副武装的廖骏胜算很低。
秦沐雪的出现让沈淀承灵光一现。秦沐雪的身手也是训练过,但比起全副武装的廖骏,秦沐雪算是破绽百出。更妙的是,两人还是热恋中的情侣。可笑两人装模作样,殊不知眼神和细微的小动作早就出卖了他们。沈淀承是老江湖,从中找到了期待己久的机会。
凭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沈淀承轻易制住了秦沐雪,果然让廖骏不知所措。
放下武器任人宰割,绝对违背了护卫的原则,但又怎能坐视恋人在眼前遇害。廖骏脸上浮起千般情绪,彷徨,懊恼,悔恨……交织在一起,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
秦沐雪不忍见未婚夫为难,眼睛一闭主动将咽喉炭向剑刃。
沈淀承没料到这种变故,秦沐雪的生死他不在意,但失去威胁廖骏的道具会很被动,忙将短剑挪开。对面廖骏反应更大,不顾一切扑了过来,阻止秦沐雪的自杀行为。突然间,廖骏感觉后背一凉,倒了下去。
见秦沐雪萌生死志,沈淀承明白很难挟其为人质,又见廖骏扑过来,于是干脆将秦沐雪推出去作为挡箭牌,利用廖骏关心心切寻机下手。
担忧未婚妻安危的廖骏无暇顾及保护后背弱点,被沈淀承一击而中。因为要奔赴前线作战,廖骏的铠甲正面和侧面防护很好,背后则为了减轻重量而无铁甲保护,遭到精心设计的刺客暗算。
得手的沈淀承来不及为掌控全场狂喜,就被一颗子弹从额头灌入结束了性命。
枪声来自齐凌西,她亲自出手结束了这场行刺。沈淀承是不错的刺客,非常接近成功,但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低估秦沐雪的勇气,也低估齐凌西的身手和决断。
“呼叫医师。我们马上撤离。”齐凌西替代脑子一片空白的秦沐雪传达了指令。
事发的时候,齐凌西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从沈淀承的动作就判定他是内务部的刺客,做好了防御准备。
历代月明公爵对于刺客都不陌生,当明刀明枪不奏效的时候,政敌外敌都不排除采用暗杀手段。月明公爵是不屑于采用暗杀手段的,相信历史大势不会因为个别关键人物的倒下而逆转,也认为惯于投机取巧形成依赖有害无益。月之暗面也对暗杀深恶痛绝,不会采用此类手段对付政敌。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月明公爵不采用暗杀手段,但一样有对暗杀手段的防范方式。
齐云泽的教导是没事别惹事,有事不怕事。身为将帅,不要随意以身犯险,但危险降临的时候,必须正面迎接挑战。
齐凌西的枪锁定了沈淀承,可他很狡猾,将人质挡在身前。为免误伤秦沐雪,齐凌西唯有等待机会。
沈淀承在皇宫见过太多大小姐拿着枪比划,姿势有模有样,却连近在咫尺的小鹿也伤不到毫毛,所以虽然知道齐凌西瞄准了他,也习惯性让秦沐雪挡在身前,但心底里不认为齐凌西会是多大威胁。找到击杀廖骏的机会,沈淀承自身的保护也出现漏洞,自己成了齐凌西的枪下亡魂。
齐凌西没有时间在统帅部耽搁了,前线天妒军团的撤离己经到了关键时刻,她要会同亲卫营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