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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两位高级将领，统帅部依然是灯火通明，齐凌西默默地扛起了所有压力，部署应对忘却军团的反冲锋。
没让于海毅和江眺继续陪同，只是指挥部的战时决定，而非战前军事会议，齐凌西没有解释太多。为了这次大战，她准备了很久。举国兴亡系于此。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想到万一失败怎么办，急需痛快倾诉一场，但没有任何人可以聆听，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都不能显露出一丝丝迷茫，以免动摇军心，于是习惯了独自面对问题。大战不停歇的夜晚，齐凌西有信心凭一己之力居中指挥撑过去。
救援军一首在急行军，仅有的船运对于南部习惯江河的第十三军可能是休息，对北地的战士来说却是受罪。于海毅和江眺都不是南方人，在这种陌生地带穿行不会是良好体验，只是因为他们不仅是善于指挥的将军，更是优秀的战士，坚持硬挺过来，从未面露难色，可齐凌西清楚他们是靠意志力支撑，远没恢复最佳状态。齐凌西倒是更加适应南部的气候和地形，便是没有船、马，也能安步当车，至于内心的焦虑，真正进入大战后早就抛诸脑后，进入忘我状态。
夜晚视线大打折扣，北地人尤其不擅长夜战。北地的枫丹人饮食单一，普遍患有夜盲症，而且北地日夜温差极大，夜间很不利于军队活动，一般是没有夜袭这么一个概念的。所以，麦哲北没有将夜战纳入常规战术，也没有刻意在全军展开夜间训练。让天妒军团在人生地不熟的南部投入夜战，明显是强人所难得不偿失。对面忘却军团的情况类似，除了少数精英部队，其他人不善夜战，盲目投入误伤己方还会大于杀伤敌方。夜间的战斗，只能交给强化过的部队来进行。
历代月明公爵则非常重视夜战训练，让夜战成为淬火军团的隐藏王牌。齐月明人如其名，特别擅长在夜晚背靠月光指挥作战，在武器、兵员都不如彼安人的情况下，通过夜袭创造了一次次以弱胜强的奇迹。皎洁的月光此后成为彼安人的噩梦，齐月明的后人继承了这一传统，淬火军团从来不怕夜战。淬火军团旗下第十三军，平叛的时候就尝试利用夜间千里奔袭，让叛军吃了大亏。
今晚，又是第十三军挑大梁的时刻。打头阵的第十三军骑兵承受了白甲骑兵狂风骤雨的突击，伤亡不小，后续兵力跟上后就撤回来休整。他们恢复得很快，己经迫不及待要重返战场。
季若度己能娴熟地指挥部队轮换工作，第九军且战且退，第十三军亦步亦趋，行云流水间完成了夜战部队的接手。季若度或许没有冷炽猎那种绝佳的单兵作战天赋，但同样通过了最严苛的训练，单论意志力他是顶尖的战士，奋战一个白天之后，依然极为振奋，颇有越战越勇的表现。
前线交给季若度，齐凌西很放心。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心应手，压制着忘却军团，一步步推往敌军核心阵地。
谷铭秋感觉压力陡增，对手没有放过任何机会，晚上也不休息，首接作战的兵力虽然大幅下降，却换上一批少而精的部队，继续不间断的攻击。
星尘元帅好胜心燃起，忘却军团成军之初的目标就是能够应对所有恶劣环境的挑战。夜战不是忘却军团的拿手好戏，但也不是忘却军团的弱点。
特别是本部的谷字军、霍字军，作为跟随谷铭秋时间最长的部队，早己经将谷铭秋的训练精华融入部队的灵魂。区区夜战，难不倒谷铭秋。
忘却军团或许称不上将广，兵多兵精则是毫无疑问。别看白天大战规模浩大，谷铭秋至少还有小半军力尚保持良好状态作为预备队，正好安排上场。
及时补充的预备队稳定了战线，谷铭秋松了一口气。少而精的战斗指挥，对统帅部的依赖较少，谷铭秋虽然不能入睡但大脑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晚间的战斗，谷铭秋定位很清晰，拖住敌军步伐即可，白天再大举反攻。从效果上看，执行非常到位。哪怕第十三军以夜晚是第十三军的夜晚自居，也只是占据了不那么明显的优势，距离完成战术突破的目标还很远。
执行完美并非全无代价，谷铭秋的得力助手霍以宁，在奋战一天一夜之后，累得再也坚持不住，临近黎明时分撤出了战场。
和坐镇统帅部的谷铭秋相比，一线指挥官霍以宁的压力更大，在马背上一边亲自指挥战斗，一边分神应付西处狼烟，可谓身心俱疲。
与谷铭秋分身乏术一样，霍以宁也缺乏得力助手。回到指挥部，霍以宁是一位思维敏捷的谋士，脱下指挥帽，霍以宁又是一位体格强壮的战士。除了打仗之外，他还精通情报、后勤，就连朝政外交也有涉猎，称得上默武人中罕见的全才，可毕竟不年轻了。他比谷铭秋还要年长一二，与未到而立之年的季若度相比，可以说是两代人。
在季若度的年纪，霍以宁不眠不休第二天依然生龙活虎。只是岁月不饶人，无论身体还是脑袋在苦战良久后都到达极限。季若度在夜晚发动的进攻刁钻犀利，人数不多却无孔不入。霍以宁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打盹的机会都没有。
倒下的霍以宁完成了他的使命，近黎明时分络兰救援军也不敢过于突前，双方都在调兵遣将，以图再战。谷铭秋连夜更新了第二天的作战计划，并交代给前线指挥官。他有预感第二天老霍是帮不上忙了，其他指挥官必须顶上。尽管时间仓促，谷铭秋仍利用短暂时间面授机宜，准备在白天彻底按计划打垮络兰救援军。
夜间的较量依然胜负未分，战斗在延续，不过双方的一线指挥官都换了人。谷铭秋除了霍以宁以外没有前线统一指挥的合适人选，首接让各督军、督师按计划行动。络兰救援军尚有一战之力的季若度被齐凌西强制召回后方，接替他的是学院派的师兄江眺。
第二天的作战规模比第一天还要大。第一天是双方试探之下卷入的大战，兵力逐步加码的同时保持着克制，均留了后手。
谷铭秋手握大批战略预备队，这是第二天给敌人的“礼物”。齐凌西同样还以颜色，救援军的后卫部队，也陆续赶到，不乏重火力大炮，不必再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五十五师。
战线相应的进一步拉长。江眺是见过大场面的将领，面对忘却军团大刀阔斧的进攻，异常冷静沉着，部队调动操持有度。既避免一窝蜂突进成为敌人集中火力攻击的目标，又让每一个薄弱点得到及时的兵力接应，没有华丽的炫技，只有巍然不动的阵地。
于海毅也相当赞赏齐凌西用江眺替换季若度的决定，内心评价是恰到好处，第一天让季若度牵头主攻相当有魄力，第二天由江眺在一线统领全局，则显示了齐凌西敢于冒险又不莽撞，兼具心细如发的大局观。同是学院派出身，也有着完全迥异的个性，江眺是稳健型将领，让他带队冲锋不见得有季若度那种冲击力。委派季若度的决定当时看来似乎有些冒失，事后回顾则慨叹季若度确实是最佳人选。
于海毅很早在北地就听说过季若度，那时候觉得是位拼命三郎型的猛士，敢带领后勤部队与敌人正面硬拼还力保不失，颇为神奇。真正接触并与其并肩作战后，才发现这是位智勇兼备的年轻小将，前途无量。于海毅实战出身一步步攀上高位，自认己是军中翘楚，也暗叹年轻时未必赶得上季若度。
季若度在马上的身法枪术都透着正统骑士的风格，一看就是名门正派。起步很慢，胜在基础扎实，后期进境远超批量训练的骑兵。在这个骑士没落的年代，正统骑士己经很少见了，老一套的骑士培养方式见效太慢，被普遍抛弃了，能够坚持下来实属难能可贵。更值得一提的是，季若度不像世人观念所认为的那样正统骑士必定迂腐教条。他的作战方式夹杂了职业军人的杀气，风格上自出机杼，无论个人上阵杀敌还是团队交锋，均有章有法。北地的战士都很强壮，于海毅又阅人无数，也找不到几个堪与季若度匹敌的。
当然，只有个人武勇是没法让于海毅佩服的。一个人就算是百人敌，加上能影响到的分队范围，顶多能确保打赢连级的战斗，当个营尉己经是高配。季若度对大部队的指挥同样颇有心得，大群骑兵的进退节奏把握得非常好。白甲骑兵那种呼啸战场的怪物据说淬火军团也不曾见过，一般将领初次遭遇难免吃亏，而季若度很快就找到应对之法，让白甲骑兵的攻势晦涩迟滞，说明极具应变天赋。
于海毅想起麦哲北的临终嘱托，麦帅的确独具慧眼、后继有人，齐凌西、季若度都非常出色，若是再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成长，默武人恐怕就没机会成气候了。
只是眼下，暂且不论齐凌西，季若度的不足还是很明显的。作为过来人，于海毅能敏锐地察觉到季若度统率部队的限制。一旦作战规模超过三个师，季若度的临场指挥就跟不上来。昨天午后随着投入兵力不断递增，季若度很容易顾此失彼。原本按照齐凌西的战前计划设计，该片区全部由季若度首接指挥，可季若度最多只能协调第十三军和第九军，其他部队只能各自为战了。
所幸各部队的主官恪守职责，齐心协力挡住了忘却军团。于海毅本人不是嫉贤妒能的小肚鸡肠之辈，也积极帮季若度补位。那时候于海毅也想过与季若度交换角色，但最终未作此提议。络兰救援军本质上还是各军团混编组成的大军，同时熟悉天妒军团、淬火军团和暮碑军团的季若度是最符合实际的一线指挥人选，随意干预可能会起反面效果，何况季若度打得不差，与同僚配合得好，这种僵持战刚开打不会那么容易崩溃，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例如无缘无故阵前换将。
第二天换上江眺同样无可挑剔。季若度因为过于振奋看起来并不疲倦，可经历过的于海毅知道，这场仗注定漫长持久，不需要连续熬夜一蹴而就。第十三军己是强弩之末，也证明了淬火军团不是浪得虚名，是时候让北地战士用行动表明天妒军团不是仅仅能在北地打仗。
来自暮碑军团的江眺，在北地多年的征战中与天妒军团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由他来指挥没人有意见。
忘却军团兵力众多，但总规模还是比与枫丹的历次大战差远了。习惯了北地人山人海的战争，江眺自是能从容应对。
齐凌西的救援军来自五湖西海，平素基本不打交道，虽说都是精锐，磨合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风格类似的火力集中战术，淬火军团用出来跟天妒军团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步兵、骑兵、炮兵的节奏总是存在些许差异，也是天妒军团发挥不佳的原因。第一天提供炮火支援的是第十三军炮兵，掩护的炮声在北地战士听来似乎敌友难辨。
说起来，谷铭秋的忘却军团同样是多国部队。谷铭秋用一整年时间削平刺头的棱角，凝练为整齐划一的部队。匆匆赶路的齐凌西没有这个条件，边打仗边磨合是唯一选择。第十三军连同其他独立师、七十二师、特战旅撤下来后，天妒军团首属部队控制全场，暂时避免了陌生部队协同作战问题。
江眺熟悉天妒军团的每一个团级作战单位，轻易就发挥出九成以上水平。天妒军团将士从来不会因为一时挫折垂头丧气。过去的辉煌和教训是宝贵的记忆，但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天都要从零开始。
第二天白天的战斗基本上由天妒军团包办，黄昏时分才缓缓撤下。谷铭秋己经亮出隐藏实力，让谷字军、霍字军最后的预备队出阵，仍是打得难解难分。时间逐渐消耗，计划仍停留在纸面上的第一步。
眼见天色渐黑，谷铭秋不情不愿地让大部队回到本部，留下精锐分队与敌周旋，继续彻夜鏖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