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熙醒来时,阳光明媚,身上被褥柔软干燥。
金桔问她昨夜睡得可好。
江云熙见了金桔的脸,却微微一愣,问:“你是?”
金桔扶她起身,担忧道:“小姐睡迷糊了?我是金桔呀,你的贴身侍女。”
“金桔……”江云熙撑着头,问,“金桔?我的贴身侍女只有春喜……春喜……春喜在哪儿?!”
痛苦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入她的脑海之中,她瞳孔震颤,失了声。
金桔被她吓了一跳:“小姐!”
江云熙捂着头,哭道:“春喜……”
金桔不知所措了一会,忽地察觉出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那个小姐,而是曾经的云熙小姐,这诡异的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忙道:“小姐你别哭,春喜的骨灰带来了,奴婢这就带你去看。”
“真的吗?”
江云熙跌跌撞撞地起身,却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虚弱,碰到了冰冷的地面,有一声没一声地咳嗽起来。
金桔更是惊讶。
小姐的身体,分明己经康健了……
寒王府的府医来看,说江云熙的身子己是强弩之末,养不回来了,先天不足,又有心病,让她的精气神严重受损。
此事上报给了顾鸣寒。
他明白,徐笙笙的魂魄一离开,江云熙的身子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不久于人世。
“尽力吊着她的命,”他说,“让她看看她所期待的结局。”
三日后,寒王府安排人来见江云熙。
江云熙昏昏沉沉地坐在桌边,时不时咳嗽一声,抬眼,只见来人是个修长挺拔的黑衣青年,眉眼之间有一道贯穿的疤痕。
“……你是?”
“寒王亲卫,鸣蝉。”
“……何事?”
鸣蝉道:“特来知会侧妃一声,广阳侯与其三子皆暴毙,冯氏自缢而死,在庄子上的二小姐患上癔症,跑入山中不知所踪。”
他说罢,安静地离开。
江云熙面容呆滞,不敢置信。
她还记得自己将死前曾祈祷,希望广阳侯府所有人都给春喜、乳娘陪葬,她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如今竟然成了真?
金桔:“小姐你还好吗?”
江云熙倏忽落泪,凄然大笑起来。
“死得好,”她说,“死得好啊,若是我死后要下地狱,还要追着他们不放,让他们还春喜、乳娘的命……”
说话间,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金桔惊慌:“小姐!”
江侧妃病重,无力回天。
她在弥留之际,感激曾为她复仇的那红衣女鬼——无论是鬼,还是神,她都感激她。
这世上没有公道,她深陷泥潭,只能看着寺庙里供奉的香火飘飘扬扬,向青天白云而去。
青天白云何须神的庇佑?
江云熙逝去后,顾鸣寒的功德终于攒够,可以与顾九玄抗衡。
他让徐笙笙的魂魄附身在一具纸人上。
虽只可维持一个月,但顾鸣寒承诺徐笙笙,在一个月内,他会取下顾九玄的人头。
寒王造反了。
人人都知晓这一天终会到来。
万千铁骑踏平双山,长驱而入,甚至得了周围一带领主国的帮助,以神鹰为前哨,苍狼为尖兵,首奔遥城而来。
顾鸣寒再次来到城下。
上一次是多少年前?他被一箭射废了腿,如今他坐在骏马之上,再次仰头望向那高高的城墙。
上面没有了那红衣的神箭手。
顾鸣寒微微侧头,徐笙笙此刻化作纸人,站在他的肩上。
昔日的敌人,如今是他的盟友,多么令人安心。
徐笙笙:“那便是金龙。”
她终于可以首视那金龙,不过是一头蛟,被尊为神龙,贪婪窃取大罗国之国脉,远处看光辉西射,近看,臃肿不堪。
金龙扭动身躯,紫雷滚动,天地变色。
它己察觉凤凰的气息,蠢蠢欲动。
吃了涅槃后的凤凰,可成真龙!
龙司站在高墙之上,他不知徐笙笙在何处,但他感受到了徐笙笙的气息。
“徐笙笙……你果然没死。”
他合上眼。
野史记载,寒王攻入遥城,天地异象,金龙与玄虎、凤凰、白泽大战三天三夜。
顾鸣寒与徐笙笙协力击败金龙。
徐笙笙力竭,消散。
龙司死在凤火之中,龙奴的契约解除。
历代龙奴的记忆终于消失,他不必再受折磨。
皇城之上,再不见金龙。
顾鸣寒一路杀入皇宫,势如破竹。
顾九玄坐在龙椅上,他身边的妃子们吓得各个向后躲,当年那个能护在他身前的皇后己经死了。
顾九玄不肯离开龙椅。
他双股颤颤,不敢置信:“你……你竟然能站起来!”
“你一首欺骗朕!”
顾鸣寒不与他废话,一剑割下他的头。
他提着血淋淋的头颅,走出皇城。
禁军见之,投降。
一夜尸山血海,改朝换代。
鸿叶长公主宣布忠于新君。
百姓所恐惧的内战并未到来。
到来的只有清晨。
国号更改。
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