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池鹤之外,方梨又想到了池东。
她记得那个男人,人到中年,依旧气度非凡。
“池叔叔……知道池乘渊受伤的事了吗?”
方梨问这问题时,心是悬着的。
“还不知道,”钟幼灵回答,“池叔叔出差去了,得一周后才能回来,今天我是直接联系了小谷让他安排的私人飞机和医院。”
还好还好,虽然早晚要面对,好在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给方梨做做准备。
上次拒绝了池东要她离开池乘渊的要求,这次直接把池乘渊害得命悬一线。
方梨心里不安。
有个容严的献血,池乘渊的状况稳定下来。
手术结束后,转到了加护病房,还需要观察一晚上,才能让家属探望。
池鹤之接到个电话走了,池东不在,家里还有些事他不得不管。
钟幼灵也劝方梨回去休息,“这里有医生护士照顾,你不能进病房,待着也没用,回去洗个澡养养精神,看你这黑眼圈,吓不吓人。”
方梨摇摇头,“回去我也不安心,还是在这等着吧,我没关系的。”
还能去哪呢,学校回不去了,这个时间点,这个样子回花圃,奶奶一定会担心。
还不如就在医院待着,必须看着池乘渊真的没事了,她才能安心。
钟幼灵叹了口气,“那我问问陈医生,让他协调一间护士的休息室让你洗漱一下。”
容严走过来,“你在这也好,现在的池乘渊,或许最需要的就是你。”
方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轻轻点了点头。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容严最了解池乘渊的心。
从医院楼上下来,容严和钟幼灵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到了门口,不得不分开时,容严抓住她的手腕,“反正都这个点了,不着急回去吧,去医院后山散散步?”
“有话直说,拐弯抹角不是你的风格。”钟幼灵拿开了他的手,表情淡淡的。
容严笑了一下,“我还能有什么话,想说的你都猜得到。”
“只说不做,那有什么用,还不如不要说,浪费人的感情。”钟幼灵不想理他,还是要走。
容严不说话,直接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向了医院后山。
这里海拔高,后山空气不错,还能看到半个海城的风景,偶尔会有病人来晒太阳吹风。
本来是个好地方,但此时此刻是深夜,天空比墨还黑,跑到后山来,像是闯入一张黑暗的网,什么都看不到,阴森可怕。
容严一口气把钟幼灵拉到了半山腰。
钟幼灵气喘吁吁,生气了,甩开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
容严回头看她,面向她,倒着往后退,“你害怕了?”
这一句激起了钟幼灵的好胜心,“比这危险的地方我都和你一起去过,害怕?我怕什么?”
和容严认识的这么多年,钟幼灵经历的挑战和危险可真是太多了。
作为一个热爱自由热爱冒险的赛车手,容严的人生从来没有平淡过。
在他还没有作为专业赛车手站上赛车场时,就带着钟幼灵去飚过车。
那辆经过改装的车随便一脚油门就能飙到一百四十迈,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容严没有放慢车速,任凭车子在弯道上划出各种曲线。
两人把车窗开到最大,呼啸的风灌进来,他们笑着,叫嚣着,是两个十足的疯子。
当车子驶到了山顶时,容严突然放开了方向盘,侧身转向钟幼灵,两人在失控的车子撞向山崖时,忘情的拥吻。
疯狂换来的,是高价改装的车子被毁了,容严和钟幼灵都受了伤。
也是那一次之后,钟幼灵直接被爸妈送到了国外,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宣布了钟家和池家要联姻的消息。
作为海城金字塔顶尖的两大家族,他们的联姻是形势所迫,是万众期待,是为了两家公司同时往上爬,更上一层楼的最好选择。
初次之外,也是因为钟幼灵爸妈一直很看重池乘渊,认为他才是女儿最好的依靠。
至于那个容严……
容家只是个小小的家具厂商,容严从小又叛逆,做赛车手这样危险又没有前途的工作,能成什么气候,他给不了钟幼灵幸福。
既然给不了,就要把一切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好多曾经的记忆从脑子里冒出来,钟幼灵有片刻的走神。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前边的容严已经站到了山顶外围的一块石头上。
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
“喂,你干嘛,退回来!”钟幼灵吓了一跳,想拉他,又怕吓到他更是危险,伸了伸手又缩回来,只能在原地叫他。
容严张开双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你看,虽然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城市,偶尔还是能感觉到不一样的风景。”
钟幼灵朝山下看下去,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他俩就像是在天上的人,以俯瞰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的斑驳。
她摘了一朵路边的花,慢慢走到了容严身边,那朵花在手心里,是眼前一片黑暗中唯一的颜色。
容严看到了那朵花,笑了起来,“我以前送你的戒指,还在吗?”
钟幼灵手掌一翻,那朵花掉下了山,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说的是那枚狗尾巴花编成的戒指?当然没留,第二天就枯萎了。”
她面无表情回答。
“狗尾巴花、绳子、银、还有那颗钻石戒指,所有的,你都没有留吗?”
容严的视线看着山下。
钟幼灵突然笑了起来,“那颗钻石戒指,不是当着你的面扔进了大海吗,你不记得吗?”
片刻后,容严笑了起来,“明白了,既然都没有留着,那等我这次比完赛拿了奖金,再买一个送你。”
“不必了,”钟幼灵语气强硬地拒绝,“送了也要被我扔掉,不要给我找麻烦,奖金你自己留着,用不着花在我身上。”
说完,她转身从山崖边上往回走,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冒险是很有趣,谁都向往自由,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肆无忌惮地享受自己,既然做不到,不如不要留有希望。”
钟幼灵说。
“明天我还要去忙画展的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万一池乘渊醒了,说不定会需要你。”
她没有等容严,自己下了山。
容严也没有追上去。
这不过是两人数不清多少次擦肩而过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