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乌鸦掠过,月光下满是横七竖八倒地不起的人。
白色裙摆从众人平静的脸庞轻而过,女子一步一个脚印,来到一个单膝跪地的男子身前停住了脚步。
男人闻声并未停下手里爹动作,他手指如刃切开一个扎着辫子小儿的胸口,随着青白的皮肉翻开,首接掏了进去,心脏滑出时候裹着浓稠如脓的血浆,己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在他掌心坍缩成暗红的肉团,血珠顺着他的小臂淌下,如同铺开的一张网。
白衣女子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见他无意理会自己终于开了口。
“师兄。”
男子眼皮都未抬一下,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白骨针,用白骨针挑起一绺发丝,发丝穿过针尾。
“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了,不是你的师兄,上次就跟你说过了,魂灯不在我手上,你若是还要为了你那个情郎来烦我,别怪我无情。趁现在我没空赶紧走,不然等我腾出手,指不定就杀了你。”
“师兄莫恼,我来不是为了魂灯而来。”女子见他口气不善解释道。
“放着好好的仙子不做,来人界跟我这样的邪崇见面,被那些老道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既然来找师兄,就想好了一切,我有一个交易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
像是没听到女子的话,男子不发一言继续指尖的动作,他佔起白骨针,针尖探入皮肉,他手中的针飞快又精准,一针下去,一针提起,发丝拉扯着心室裂口合了起来。
见他没有将她赶走,就表示他允许她继续说下去,女子在他周身踱步说道,“如今……师兄的反噬怕是到了极限了吧。”
“呵……吞噬了你我也能涨点修为,既然你知道还敢送上门,你倒是笃定我不会杀你。”
“我来是求师兄帮我杀个人。”女子停下脚步蹲了下来,与男子视线齐平。
“没兴趣。”
“师兄先别忙着拒绝,我看师兄这个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面临大劫了吧。”
男子没有开口反驳,目前是他最重要的关头,任何人或者事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杀人这种小事何须他动手。
女人见他没有反驳,知道他在等她后面的话,于是缓缓开口,“我所说之人拥有太阴之躯。”
“太阴……之躯?”男子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他手里的针顿了顿,这几个字可比她之前的那些废话有用多了。
“师兄的功法本就是邪阴之术,杀了她,收了她的魂,对师兄百益无一害。”
要他出手,定然修为比她还高,不然她自己杀了就是。
他停顿的手,又开始穿针引线,要他出手也不是不行,他只关心一件事。
“此人是什么修为?”
“筑基期罢了。”
“筑基期小儿,月空啊月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的表情舒展开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我要师兄把她炼制成尸傀给我,并且让她的魂魄永世不入轮回。”月空毫不介意男子的取笑,为了达成这件事,她早己经下定了决心。
“你们这帮正道修士最怕的就是沾染邪魔的因果,怎的如今自甘堕落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这人似乎跟她有仇,永世不得超生,这可不是一般的仇。
一般金丹修士死了,只要魂灯不灭,肉身就还能重塑,一个筑基小儿,杀了便杀了。
但夺魄就不一样了,炼制尸傀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若灵魂体未完全被控制或存在强烈怨念,可能在炼制过程中引发反噬,导致炼制失败甚至危及自身。
除非对方孤身一人,若是背后有宗门或者大能撑腰,还有可能招致更强大的敌人或群体的反扑。
这是他来人界的目的之一,凡人如蝼蚁,虽然魂魄不如修士那般精纯,但好在量够多。
只吞噬的够多够快,让反噬都追不上,但凡熬过大劫,就能突破元婴。
突破元婴,他就可以夺舍重生了,就能脱离这副躯体,和这肮脏的一切了。
仅凭吞噬,终究会触顶,他现在就处在瓶颈,普通的灵魂早己不能满足他了,他需要更纯粹,更原始的力量。
太阴之躯对他的诱惑太大了,大到他愿意忽略那些潜在的危害,他没有开口,但是内心己经有了决定。
“我知道师兄不会轻易帮我,所以我还有一物献给师兄,望师兄顺利渡过大劫之后再许师妹一事。”
“何物?”男子轻描淡写的问,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那根针上。
“我的百年元阴,加上太阴之躯,这样的筹码,可请得动师兄?”
男人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还有几针就能完成了。
“师妹不是算准了一切才来找我的么。”
这一声师妹代表了男人所有的态度。
“那月空就在这里,先谢过师兄了。”女子清润的嗓音回荡在这个村落上空。
他抬头看向夜空,那天也是这样的夜色,他路过此处被反噬侵袭,那偷了他魂灯的老道趁他虚弱要他命,只是那老道没想到他除了魂灯以外他还有千骨魂幡,他祭出魂幡想要跟那老道同归于尽,那老道被他吓得立刻撕开虚空逃走了。
反噬加上强行施法,他己经完全动不了了,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看着天,静静等待死亡。
他想,或许这样也好。
奄奄一息之时,一张淌着鼻涕的脸映入眼眶。
“你怎么了?”
男人不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是绕过孩童的脸继续看天。
男孩见他不回话,于是蹲下了身子,听到男子肺里传来鼓风一样的响声,男孩也是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
“你怎么受伤的?”
“你还起得来吗?”
一连三问都没有回答。
男人就想静静等死,无奈耳边那么聒噪。
他还没到金丹期,死了就是身死道消,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非得用那白骨针把这孩子嘴缝起来。
他心烦的闭上了眼睛。
“你等等我。”孩子一溜烟跑了。
走了好,终于清静了。
但是不过一会儿他又听到了脚步声,他听到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喊着“虎头走慢点”,叫做虎头的孩子气喘吁吁跑到他脸上。
“爹,你快点,他快死了。”
汉子来了以后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他颤抖着伸出手。
“住…手…”男子以为眼前的人也想落井下石,于是出言阻止,他吐出这两个字时候感觉肺里的血喷出了嗓子。
虎头的爹听到吓了一跳,原来没死,这脸白的跟死了一样害他误会了,他不想背个死人回去被婆娘骂,那多晦气啊,想着自己刚刚的举动尴尬的收回了手。
他起身想着既然没死赶紧抬回去找人看看,男子虚弱的抬了抬指尖,指向一处,虎头的爹一开始不明白,男子说,“……药。”
虎头的爹愣了下明白过来,他掏了掏男子身上,果然掏出来一瓶药。
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深怕自己晚一步男子就要断气,药刚喂到男子嘴里,吞下药的男人就闭上了眼睛。
虎头爹看他半天没反应,又想探探男子的鼻息,手刚伸出,男子就缓缓开了口,“没死。”这两个字虽轻,但也不是断断续续的了。
“爹,快扶他回家里吧。”虎头在一旁焦急的打转。
从那之后,他在这个村子生活了一段时间,在修复身体的那段日子里,他偶尔会教教孩子们认字,替村民们看看病,村民们都对他敬爱有加,尊他一声‘先生’。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今夜本是个失误,这个村子本不在他的目标之中,毕竟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村落,还有他最喜欢的孩子。
不过今夜意外之喜真多啊。
女人消失的同时,他手里也完成了最后一针,看着眼前被缝合完成的胸膛,他用嘴咬断白骨针上的发丝,浑然不觉唇角被发丝划出一道口子。
刹那间,黑红色的血液从缝中溢了出来,他用拇指揩去唇角的血渍,抹在了毫无生气的孩童眉心,那滴血液在进入眉心的刹那就消失了,最后男孩眼下也多了一颗血痣,紧接着他十指舒张,三千魂丝自袖口涌出,如银鱼入海游入男孩的七窍。
他屈指勾了勾,男孩便动了动,十指像撩拨琴弦一样动了起来,男孩竟然踩着满地月光站了起来,他撤回双手,闭眼吟咒,男孩眼下血痣一亮,竟自发动了起来。
“虎头。”男子轻轻唤道。
虎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站都站不稳,一把跌入男子怀中,他艰难的抬起头,灰白的瞳孔看上去一片死寂,艰难吐出了两个字,“主——人——”。
男子摸摸他的脑袋,“叫先生。”
“先——生?”虎头不理解这两个字。
“先生答应你了,会跟你永远在一起。”他没有食言,这样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牵起了虎头,虎头走路还不稳,他就放慢了步调,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跨过地上的尸体离开了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