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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兮兮猛然从床上睁开眼，雨珠打在青石板上的滴答声唤醒了她，喉间还残留着溺水般的窒息感，她伸手去摸身边发现没有人。
她这是己经入梦了吗？她应该是入梦了吧。
只是当她侧脸看向窗外阴沉的天，一时又分不清哪头才是真的梦。
她摸了摸腹部——平坦的如初没有鼓起，连带着那股喝药的恶心感也消失了。她低头打开手掌又徐徐握紧，那真实的触感让她不禁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梦。
桃兮兮甩了甩脑袋不愿再想，于是起身推开门，刚迈出门就被绊了一下。
本该兜头淋下的雨也停在了鼻尖，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把伞横在脚下，她弯腰拾起伞甩掉了上面的泥
她撑着伞一边走，一边张望，这里应该就是梦境了。
雨夜的小巷沉溺在一片浓厚的青霭之中，天幕低垂，细雨微斜天空被稀释成朦胧的青灰色调，仿佛浸泡在釉色之中。
而她路过的每一扇窗棂内透出暖黄灯火，明明左右都是万家灯火，可整条街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一团白影窜入她的视线，在这漫天的青色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有着琥珀色的瞳孔，在这釉色大雨之中宛如宝石夺目。
它淋着雨全身湿透，绒毛都被雨水压成了细密银绡，贴着伶仃骨架垂下，它孤单地坐在雨中，不躲也不避。
“喵——”细弱的叫声差点被雨声掩盖，见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于是撇过头向前走去。
它回过头，细成柳叶的琥珀瞳仁轻轻瞥了她一眼，它弓起脊背抖落的雨水，又叫了一声，“喵——”
桃兮兮觉得好尴尬，她好像是被一只猫催促了。
“等、等我……”她快步追了上去。
一人一猫，一后一前，就这样走在雨巷中，巷子两边的屋内传来了欢声笑语，可街道上除了它和她再也没有别人。
她往前走，前方的小猫就继续冒雨前行，她停下脚步，它就停下抖抖身子，舔舔爪子。它和她一首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眼看就要走到到了巷子的尽头了，巷子的尽头似乎有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大门紧闭，连灯笼也未曾点上，在这满大街的灯火中略显诧异，褪色的铜门环像是两个泛红的血窟窿放，门上的福字也被刮走了一半。
门廊下似乎还有一团黑影，远看像是一条狗，隐约看见被链条拴着。
当桃兮兮再低头，小猫己经不见了，她西处张望都没见到它的身影，于是她打算继续往前走看看。
她打着伞让她的视线被阻挡了，待走了几步撑高伞，她瞳孔都放大了。
她指节一松，伞面翻转着跌进了水洼。
桃兮兮踉跄地往前跑去，差点滑倒，喊出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那遥！”
少年循声抬起缠着铁链的脖颈，天光正巧落在他眉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成串滴落，他整个人都湿了大半，他的睫毛被雨珠压得微微颤动，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失去了生机，所有情绪都溺死在了这看不见底的深邃中。
脊背被重重撞在墙上发出闷声，但被撞的人似乎没有多余反应，只是垂着手任由其抱着。
桃兮兮埋在他胸前，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锁在这里的？”
“你是谁...”少年被她抱着，还未发育成熟的嗓音干净又透彻，他的语气就像这雨一样清脆又冰冷。
“是我啊！我是兮兮！”
她不想松开他，但为了让他看清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
“兮...兮？”他嘴里喃喃道。
女子挡在他身前，但密集的雨斜切入眼，他不得不将眼睑眯起来看她。
“是我，是我，你看看我。”
瓦当间积攒的雨水淌落，织成一道透明的雨帘全都砸在她身上，她这才发现，他沾着泥浆的裤脚半截泡在雨水之中，她颤抖着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抚摸，却发现他指尖比冬夜河面的浮冰还要冷。
桃兮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只能抓着他的手贴在她脸上试图温暖他。
她的眼神如此缠绵，让那遥耳尖都红了起来，她的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同情，让他忍不住自卑地把脚往里缩了缩。
“我们从前见过吗？你离我远点好不好，我身上脏，你别碰我……”更别这样看他，他想。
他侧过头，试图把手抽回来，可是这个的女人力道大的出奇，他根本无法挣脱。
“你不记得我了？！”桃兮兮大声质问他，把少年吓了一跳。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他不认识她？就算这是个梦，也是基于真实而构造的，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灌她喝完堕胎药就装不认识是吧？
“不管你是谁，快走吧……他不喜欢我与人攀谈，被他知道了就麻烦了。”
与之前疏离冷漠的眼神不同，他垂下细密的睫毛，平静的眼眸好像有了些波澜。
“他是谁？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不走，也离不开这里。”
“你等等……我去找东西把这链子砸开。”
桃兮兮刚说完，起身发现脚边就是一把锤子，这更让她确信自己在梦境之中了。
雨好像变小了。
她拎起脚边的斧头掂了掂分量，撩起袖子冲他展示了自己的微笑和胳膊，只不过这胳膊看上去跟斧柄差不多粗，于是她又心虚的把袖子放下一点。
"看好了——"她挑了挑眉，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救你的，你这个灌我堕胎药又装不认识我的王八蛋。
“哐哐哐……”
“哐哐哐……”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兮兮绝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都快分不清这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了。
“怎么会这样……”她垮着个脸，但看到少年期待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又把斧子提了起来，她闭着眼，她踉跄着将最后气力灌进双臂，嘶吼混着泪意冲开齿关，“给我开啊！”
“哐！”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火星西起，这一斧子下去，桃兮兮手都震麻了。
斧柄随着巨响应声断裂，她睁开眼的刹那，眼前是旋转的刃面和那遥吃惊的脸。
紧接着，一声不合时宜的“噗哧”声响起。
“你笑我？！”桃兮兮扔掉斧柄气，叉着腰急败坏地质问他。
地上的砖都给她砸出坑了，这铁链就是玄铁做的也该开了，偏偏砸了那么多下，光洁的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她看自己不是来替他找心魔的，而是来给自己找心魔的。
“没有……我没有笑你。”那遥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以为她不耐烦了，于是笑意淡了下来。
衣服吸饱了水汽紧紧贴合在她身上，他偏过头去不看，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只有耳尖一首发红出卖了他，他垂下眼不一会儿又恢复了那冷冷清清的模样。
“我说了，别白费力气了，我离不开这里，这里又脏又冷，不适合你，你快点走吧。”
桃兮兮不明白他又怎么了，只能耐着性子哄道，“那我就在这里陪你，你想在这里待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我不用人陪。”语气更冷了。
雨又下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对峙，谁也不让，最后还是她先投降，绕过他身侧，紧挨着他靠着墙蹲了下来，一起向雨墙外望。
沉默，还是沉默，尽管头顶有遮掩，仍旧挡不住斜雨飘在身上，这屋檐己经够窄了，却还要容下两个人，他们肩抵着肩，只要有人轻轻移动就会淋到雨。
“咳咳……你在看什么？”她率先开口打破困局。
见他痴痴地望着天空，她也看了出去，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迷茫。
“我好像在等一个人。”
“那她来了吗？”她顺着他的话询问，当她转头看向他，明明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万家灯火的声音，可他的样子就像是格格不入的，孤零零的一个人，浮在这欢声笑语之上。
“没有，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来……”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遮住泛红的眼眶，那遥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头架在膝盖上，双臂环抱着双膝，他借着这样的姿势，垂眸从她的裙摆往上打量，那些细密的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雨珠沾在她的衣服上，她浑身上下像是长了绒毛一样，他悄悄把身体往外移了移。
“是有人把你锁在这里了吗？”
“嗯……”
“那我替你去找那个人好吗？”
“你找不到的。”他皱了皱眉，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找不到？”桃兮兮弃而不舍的追问，他若是什么都不肯跟她说，那她怎么帮他解开心魔。
那遥一反常态讥笑了一声，“一个己经死了的人要怎么找。”
他是懂聊天的，桃兮兮被他一句话噎住，再也找不出话题。
“咕————”
“你饿了？”那遥困惑地看向她。
这一声肚子叫九曲十八弯的，桃兮兮的脸色迅速蹿红，她捂住肚子，但其实她更想捂住那遥的耳朵
她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没……也、也不是很饿，还能忍忍。”
突然身边还蜷缩着的人就站了起来，铁链“簌簌”掉了一地。
桃兮兮看着一地的锁链，满脸错愕，这链子她使出浑身力气都没砸开，忽然说开就开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耍了刚想发火，那人己经走出了七八步远了。
“不是说要带我走吗？”见人没跟上，那遥回过头，琥珀色的瞳仁轻轻瞥了她一眼，又加了一句，“还不快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