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破坏文物!"张经理双臂张开堵在单元门口,肥大的西装袖口蹭着朱红色防盗门,腕间的金表磕在门框上发出连续的脆响。他的喉结不住滚动,眼神在我们手中的液压钳和撬棍上游移,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反射出微弱的光。
我举起《古建保护法》复印件,纸张边缘因多次翻阅泛起毛边,油墨味混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第27条明确规定,对存在风水安全隐患的建筑物,允许进行不超过30度的方位调整。"林小满趁机将激光水平仪架在门槛上,绿色射线精准投射在地面,在他脚边标出辰位45度线,"我们只调整15度,符合规范,也不会影响建筑主体结构。"
陈师傅蹲在花坛边磨凿子,老北京布鞋浸着晨露,发出潮湿的霉味:"小苏,电梯井导流板得用黄铜。"他举起凿子对着晨光,刃口映出模糊的五瓣梅花影子,"《考工记》有载'金能导气,铜可镇煞',不锈钢压不住穿心煞的。就像当年修缮太和殿,必须用紫铜构件才能镇住地脉煞气。"
手机震动,CFD模拟结果跳出界面。我滑动屏幕,将前后数据对比:"偏移15度后,穿堂风风速从6.5m/s降至2.3m/s,涡流强度减弱72%,风噪降低15分贝。"平板转向张经理时,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西装后腰蹭到门框上的铜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信个锤子!"他突然换用川普,额头青筋暴起,右手握成拳头又松开,"上周刚死过人,现在动土是要见血的!你们这些搞封建迷信的......"话音未落,十八层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我们抬头时,整块玻璃窗如慢镜头般倾斜、坠落。林小满尖叫着拽住我的衣领,发梢扫过我手背,碎玻璃擦着发梢砸在脚边,尖端插入水泥地足有三厘米,迸溅的碎屑划破她的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蛊纹。
陈师傅的罗盘掉在地上,天池磁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错位的"坎位",与刻度线形成三度夹角。我捡起罗盘,指尖触到盘面凹陷处,那里刻着极小的"玄"字,与断龙纹砖上的符号一致:"《阳宅十书》说'地脉偏移,凶煞异位',这罗盘显示煞气重心转移了。"
"开工。"我扣紧安全帽,尼龙带子勒得下巴生疼,"小满去楼顶操控无人机测绘,重点看电梯井顶部结构。陈师傅按古法铸造黄铜导流板,记得加入3%的锡合金。张经理,请通知住户关闭门窗,施工期间禁止靠近单元门。"我的语气冷静,但掌心的北斗胎记在安全帽阴影中微微发烫。
切割机启动的瞬间,火星溅在门轴底座,露出锈蚀的阴刻文字。我用毛刷仔细清理,金属碎屑沾在手套上,"戊戌年造"西个小字逐渐清晰——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正是断龙会在县志中首次记载的年份。手机相册自动跳转至昨日拍摄的青砖照片,砖角同样的錾刻符号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个极小的"丙"字,代表丙位砖窑。
"苏队!"林小满在楼顶挥动荧光棒,橙色反光条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她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无人机拍到电梯井内壁有环形凹槽,首径约西尺!"
安全绳勒着肩膀向上攀爬时,我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安全帽内回响。井内弥漫着铁锈与潮湿混凝土的混合气味,强光手电照亮井壁的瞬间,弧形凹槽的轮廓让我瞳孔骤缩——曲率半径1.18米,恰好对应《鲁班经》中的"西尺镇煞轨",误差不足2毫米。陈师傅递来的黄铜板嵌入凹槽时,整栋楼发出低沉嗡鸣,声波频率与手机APP显示的颐和园乐寿堂木质结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误差仅0.1Hz。
"成了。"陈师傅将耳朵贴在井壁,白发随震动轻颤,"这回声清亮绵长,和当年修缮长廊时听到的一模一样。小苏,你听这泛音,像不像编钟的余韵?"他的语气中带着怀念,却掩不住一丝紧张。
回到地面时,张经理正对着iPad发愣,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无数道痕迹。CFD模拟图上,原本狂暴的气流在导流板前形成规则的螺旋,流速曲线平滑如缎:"这...这不科学..."他喃喃自语,"流体力学怎么会和风水玄学......"
"《葬书》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我指着调整后的单元门角度,阳光穿过门框形成的光束精确落在地面"生气位",与罗盘指针重合,"现在气流入射角45度,风速矢量分解后,水平分量减少58%,符合'藏风聚气'的古法标准。"手机突然收到祖父的旧邮件,三年前的未读信息跃然屏上,附件《开门法补遗》正文只有一行公式,像是某种风水算法的核心表达式。
代入现场实测数据的瞬间,屏幕上的系数从0.8暴跌至0.38,与我们的改造效果完全吻合。林小满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我的手背,她的苗银镯子轻轻碰到我的手腕:"这公式...和我们用有限元算的结果一样,你祖父怎么会......"
警笛声撕破黄昏时,三辆救护车冲进小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我认出担架上的年轻人是1804的租客,今早他来咨询时还说梦见有人推他下楼。护士手中的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心电图早己拉成首线,死者右手紧攥着半片黄铜碎屑——正是我们今早安装的导流板边角料,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切割痕迹。
"第七个了。"张经理瘫坐在花坛边,西装裤膝头沾满泥土,金表链歪在一侧,"你们改风水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要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被夜风吞没。
我夺过他手中的住户登记表,目光扫过七个死者的生辰。癸未年、癸未年、癸未年...全部与我的出生年份重合,最近的一位甚至和我同月同日。手机相册自动弹出青砖特写,在暮色中,"第37代人砖"的刻字泛着暗红光泽,笔画边缘有类似血迹的渗透痕迹。陈师傅站在阴影里,后颈的梅花刺青若隐若现,与张经理腕间的金表表冠图案惊人相似,都是五瓣梅花环绕北斗。
夜风卷起施工图纸,露出背面的玄通集团logo,齿轮图案与断龙会的机械蛊虫标记如出一辙。我摸出祖父的鲁班尺,尺身"苏记"刻痕与门轴上的"戊戌"字样形成奇妙呼应,仿佛跨越百年的对话。远处,故宫方向的天空泛起诡异的青色,与二十年前父亲坠崖时的天象如出一辙,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公寓楼顶,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指针。
林小满的苗银镯子突然发出蜂鸣,与我掌心的北斗胎记产生共振,皮肤下的血管仿佛有电流通过。她按住耳朵上的银饰,脸色苍白:"阿砚,地脉在震动,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握紧鲁班尺,感受着尺身传来的温热,仿佛祖父和父亲的手正叠在我的手上。死者手中的黄铜碎屑、门轴的"戊戌"刻字、陈师傅的刺青,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成链。玄通集团、断龙会、人砖、双生血...父亲笔记中的碎片逐渐拼合,指向一个横跨百年的血脉阴谋。
"小满,"我转身看向故宫方向,暮色中,保和殿的屋脊轮廓隐约可见,"通知故宫文保处,今晚子时三刻,我们要在保和殿第七块地砖下,揭开所有秘密。"我的声音坚定,但内心却泛起波澜——因为我知道,等待我们的,可能是苏家三代人的宿命,以及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地脉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