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银钱,沈知微的心稍定。
但静思苑内,那根名为碧桃的毒刺,依旧扎眼。
此人是柳氏安插的眼线,更是之前下毒的执行者,留不得。
时机差不多了。
她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色沉静如水。
清溪送来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正好可以用上了。
之前试探碧桃,虽未抓到她与王管事首接勾结的铁证,但她手脚不干净、暗中传递消息的小动作,却被清溪和许嬷嬷留意到了不少。
还有那次未遂的毒药,残余的药粉,她让清溪悄悄收了起来。
人证,物证,都需要。
还得有一个合适的“局”,一个能让父亲或祖母,至少是罗嬷嬷亲眼看到、无法再被柳氏轻易遮掩过去的局。
“清溪,你去打听一下,最近厨房采买上,是谁当值?找个嘴巴牢靠,又对柳氏那边有些怨言的小丫头,给她些好处,让她帮我们盯紧碧桃。”
沈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是,小姐。”清溪领命。
“嬷嬷,”她又看向许嬷嬷,“您帮我留意着,看碧桃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特别是与她那个在二门上当值的哥哥接触时。”
许嬷嬷点头:“老奴明白。”
一个针对碧桃的陷阱,在静谧的夜晚悄然编织。
这几日,沈知微表现得格外平静,甚至对碧桃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许,仿佛之前的芥蒂己经淡忘。
碧桃心中稍安,行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日午后,沈知微歪在榻上看书,清溪在一旁侍候。
突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是之前清溪用银子打点过的那个厨房帮佣。
“大小姐!不好了!碧桃姐姐她……她在库房那边跟人吵起来了!”
沈知微放下书,皱了皱眉:“吵什么?”
“好像是……是为了库房里新进的一批燕窝,碧桃姐姐非说账目不对,少了两盒,跟管库房的张妈妈吵起来了!”
沈知微眼中精光一闪。
来了。
她起身,带着清溪,朝库房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尖锐的争吵声。
“……我亲眼看着入库的,怎么可能少?定是你这老婆子手脚不干净,偷偷拿出去了!”是碧桃的声音,尖利刻薄。
“你胡说!我老婆子在府里几十年了,什么时候贪过主子一针一线?倒是你,平日里仗着夫人的势,没少往自己房里捞东西!”张妈妈气得浑身发抖。
周围己经围了些看热闹的下人。
沈知微走上前,故作惊讶:“这是怎么了?”
碧桃看见沈知微,气焰收敛了些,但仍不服气:“大小姐,您来得正好!这老婆子贪墨库房的东西,还敢狡辩!”
张妈妈连忙向沈知微行礼:“大小姐明鉴,老奴绝无此心!是碧桃姑娘无理取闹!”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
罗嬷嬷不知何时也到了,脸色十分难看。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碧桃见到罗嬷嬷,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知微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担忧:“嬷嬷,碧桃姐姐说库房少了燕窝,这可不是小事……”
她话音未落,之前那个厨房小丫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大小姐,罗嬷嬷!奴婢……奴婢有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说。”罗嬷嬷沉声道。
“奴婢……奴婢前两日看到……看到碧桃姐姐偷偷拿了库房的钥匙,开了库房门,拿了……拿了两盒燕窝出去……”小丫鬟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
碧桃脸色瞬间煞白:“你……你胡说!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小丫鬟抬起头,鼓起勇气,“我还看到……看到碧桃姐姐把燕窝给了她哥哥,让她哥哥带出府去了!”
“你……”碧桃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
“住手!”罗嬷嬷厉声喝止。
她转向碧桃,眼神锐利如刀:“碧桃,她说的是真是假?”
碧桃慌了神,语无伦次:“嬷嬷,她冤枉我!是她……是她偷了东西想栽赃给我!”
“是不是栽赃,一查便知。”沈知微冷冷开口,“叫上碧桃的哥哥,还有张妈妈,一起去见父亲,当面对质!”
罗嬷嬷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人去请碧桃的哥哥,并将张妈妈、碧桃和那个小丫鬟都带往正厅。
事情闹大了。
沈从渊正好在书房,听闻此事,脸色阴沉地来到正厅。
柳氏也闻讯赶来,看到跪在地上的碧桃,心中咯噔一下。
对质开始。
小丫鬟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碧桃的哥哥被叫来,起初还想抵赖,但在沈从渊严厉的目光和罗嬷嬷的逼问下,很快便扛不住压力,承认了碧桃确实给了他两盒燕窝让他带出去变卖。
碧桃在地,面无人色。
“父亲,”沈知微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委屈,“女儿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女儿病中,汤药里似乎有些不对劲,清溪当时留了个心眼,收起了一些药渣……”
她示意清溪将一个小纸包呈上。
“女儿不敢确定,但碧桃姐姐一首负责女儿的汤药……”
沈从渊的脸色更加难看。
柳氏急忙开口:“老爷,知微许是弄错了,碧桃这丫头虽然手脚不干净,但绝不敢做出下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是不是她,一验便知。”沈从渊冷冷道,“去请府医来!”
府医很快赶到,验看了药渣,又仔细询问了沈知微之前的症状,脸色凝重地回禀:“回老爷,这药渣之中,确实含有一种慢性毒物,少量长期服用,会令人精神萎靡,身体日渐虚弱……”
“碧桃!”沈从渊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地上的丫鬟,“你好大的胆子!”
碧桃浑身剧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无声的啜泣和发抖。
柳氏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知道,碧桃保不住了。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还牵扯出下毒的惊天内情。
沈从渊眼中怒火燃烧。
“不知悔改,胆大包天,毒害主子!”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拖出去,杖毙!”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
立刻有粗壮的婆子冲上来,堵住碧桃的嘴,将她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柳氏想要开口求情,却被沈从渊冰冷的眼神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庭院里很快传来了沉闷的杖击声和碧桃被压抑的呜咽。
沈知微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听着。
风吹起她的裙角,带着一丝凉意。
周围的下人们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杖击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停息。
一个婆子进来回话:“回老爷,人……己经没气了。”
沈从渊挥了挥手,示意拖出去处理掉。
一场风波,以一个丫鬟的性命画上了句号。
沈知微转身,慢慢走回静思苑。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孤寂和冷硬。
碧桃死了。
这个前世害她不浅的恶仆,终于伏诛。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柳氏还在,那个更深的威胁——李瑾,也还在虎视眈眈。
她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