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组长，这调查啥时候是个头啊。”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随手拿袖子给自己抹了把汗，然后大大咧咧地把擦完汗的胳膊搭在旁边思考的同事身上。
“我*，章乾裕你能再埋汰点么？”被搭的同事是个看着就精明的高个子，看着瘦，但是属于脱衣有肉的那种类型，以前在警校的时候就喜欢搞些没用的反差来彰显自己的力量，“你再把你黏糊糊的胳膊搭我身上我就把你从这烂尾楼上摔下去！”
“老高，你这人也忒无情了点……”段泷对他们的打闹争吵充耳不闻，案件己经进行了一个多月，除了最开始的一周以外，他们调查的进展基本可以归零。
“李琛。”
“在。”
被喊的人是个短发女人，手里提着的箱子表明了她的职业——法医。她走到段泷身边蹲下，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死者被抬走后留下的痕迹。
事实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己经看过很多次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怎么了老大？”
“死者身上有木屑残留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这让李琛的思维宕机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么问，老大？”段泷没答话，伸手在死者躺过的墙根里，扒拉出一块松动的砖，砖下有个近两块砖大的空间。李琛依旧疑惑，这个空间在第一次搜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里面有一把带血的与死者伤口吻合的匕首。当时大家还都很开心来着，以为顺利找到了凶器，结果顺着藤摸着瓜，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找到了一个与死者完全无关的未成年少女，少女有重度抑郁，曾在烂尾楼自杀未遂，把匕首丢在那，结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一把，作为混淆案件的工具。案发期间少女都在医院，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案件到此被打断，从头再来。
虽然李琛并不相信在这儿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出于她对段泷的信任，她还是看向那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有小半截木头框子，截面算不上光滑，只能一眼看出是人为截断。
“死者死前有剧烈挣扎的痕迹，对吗？”段泷突然出声。
“是……死者挣扎的时候也会借助工具！”而且是出于求生本能摸索身边一切可用的工具。
而这个木头框子要是完整的话，有一边是特意削出来的尖头，现在只剩下平整的一边。如果另外半截木头就是死者使用的工具，那么凶手很可能被刺伤，鲜血肯定会留在那半截木头上。
可是……死者身上没有木屑残留啊。段泷看着李琛皱眉起身，知道对方要回局里重新检查尸体，他也没拦着，站起身把扒拉出来的砖块又踢了回去。
一转身，发现章乾裕独自一人站在烂尾楼的边缘，背对着他。
“老章……你站那干什么呢？老高和小沈呢，他们人哪去了？”
章乾裕不搭话，段泷以为对方是因为搜查工作而心烦，边走边安慰道：“洒脱点老章，一会咱一起去吃烧烤去，叫上老高和宋杰那小子，然后……”
在距离章乾裕不过三五步的时候，段泷的眼睛里倒映出章乾裕怨毒的眼神。
下一秒，章乾裕向外迈了一步，从烂尾楼上跳下。
“章乾裕！”段泷反应很快地想去拽他，可最终没来得及。他站在六楼的边缘——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是站着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向下看去，与楼下半蹲在章乾裕尸体边上的李琛对视。
李琛的眼里有震惊，恐惧，难以置信。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首到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白色轿车猛地冲了进来，从呆愣的李琛身后疾驰而过，伴随着刹车声撞在一根柱子上，轿车车头几乎被压扁，变形的车门打开，高世宏满头是血地从车上下来，没走两步就首挺挺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轰”的一声，轿车自燃，火光不正常地迅速蔓延，将楼下的三人吞噬，包围了楼上的段泷。
“老大。”本该在外独自执行任务的宋杰出现在身后，他手里拿着枪，嬉笑着把枪对准了角落。段泷颤抖着偏头看去，沈佳宜被绑在椅子上，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宋杰，把枪放下！宋杰！”
“老大……”宋杰却突然痛哭起来，“我们都会死，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枪声响起，枪口却是对准了宋杰自己，冲到沈佳宜身前的段泷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沈佳宜从椅子上摔倒地上，鲜血从眼眶涌出，一条腿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看起来十分可怕。段泷冲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拦了去路。黑烟滚滚，段泷的世界只剩下令人绝望的火焰，他僵在原地，任由火焰燎上他的衣角，夺取他的生命。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
黑厚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从缝隙中偷跑出来，晃在了段泷布满汗丝的脸上。他猛得睁眼，望着那缕光走神，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己经十一点了。头疼得厉害，他把手握成拳敲了敲宿醉后被摇成浆糊的脑袋，起身想要下床，半天才从满身酒瓶的地上找出了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伴随着被踢开的玻璃瓶发出的响声，他腿有些发软的走进卫生间，草率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厨房很多年没有开过火，段泷的午饭一般都在楼下解决，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啤酒和烟。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点燃，放在嘴里猛吸一口，尼古丁能让他的头痛短暂缓解，也能让他更精神些。
五年了，段泷始终都没能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能看见章乾裕他们充满怨毒的脸。
即使他很清楚他们并不怪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保护不了队友的自己。
